七月流火,关中酷暑难耐。
赵云飞骑在马上,顶着烈日,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咬牙切齿地盯着前方漫长的官道。他身后是一队不多不少的护卫,个个晒得跟黑炭似的,活像刚从铁锅里翻出来的酱牛肉。虽然人不多,但个个精悍,这些是他从晋阳挑选出来的亲兵,换句话说,就是愿意听他瞎指挥还能笑出声的那种“死忠”。
“主公,再走三十里就是华阴县了,是否今晚宿在那里?”裴仁基拨马前来,小声请示,额头上的汗像黄河水一样流个不停。
赵云飞一边用蒲扇指着天骂:“这鬼天热得像火葬场提前预热!裴将军,今晚谁不让我住店,我跟他急。”
“那属下就命人提前去定客栈。”
“嗯,顺便让人买点冰镇梅子汤,还有——喂,你把老子那双干净的袜子找出来,脚丫子快被蒸熟了。”
“……遵命。”
赵云飞这趟西行,是为调查“第七位穿越者”——那个疑似是司马徽的怪人。虽说历史上司马徽是个“好好先生”,但在赵云飞看来,这种笑里藏刀的老狐狸才最难对付。更别说对方和自己一样来自“后世”,指不定心里盘算着什么大棋。
“主公,”刘弘基快马加鞭赶了上来,神色有些古怪,“前方五里地有支兵马,好像是李密的人。”
赵云飞眉头一挑,“李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洛阳和王世充斗法,怎么派兵往西来凑热闹了?”
“看旗号是裴仁宪的部属。”
“好嘛,又是裴家人……真想写封家书寄给裴仁基他爹问问:你到底生了几个‘裴’字辈?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裴仁基低头干笑,不敢接茬。
赵云飞一挥手:“别慌,走,咱们去瞧瞧这李密打的什么算盘。要是请客吃饭,我就赏他一笑;要是来找茬……我就让他知道后世人类文明是怎么解决问题的——先礼后兵,礼不到位,拳头就得就位。”
当赵云飞一行人赶到那支兵马所在营地时,却见营地摆设整齐,军纪森严,丝毫不见李密军那种“农民起义味”。营门处两名将士抬眼一看赵云飞衣着,顿时肃然起敬。
“可是赵都督?”一人上前行礼。
赵云飞翻身下马,手一背,鼻孔朝天,摆出一副“我知道我很有名你们别太激动”的表情。
“你家主将是谁?”
“是裴行俨将军。”
“又来个裴!你家到底几口人?”
那士卒听不懂,只觉得这位赵都督说话神神叨叨,但也不敢多问,连忙请入营中。入了营帐,只见一位身材挺拔、年约三十许的男子正翻阅军报,一见赵云飞,立刻起身作揖:“赵都督远道而来,末将裴行俨未能远迎,罪过罪过。”
赵云飞打量他几眼,心道:这人就是李密的部将?怎么看着比李密靠谱得多。
“行了,少套交情。我问你,你们这是想干啥?不在洛阳盯着王世充,跑华阴这边撒欢?”
裴行俨哈哈一笑:“赵都督多虑,我等奉密公之命,前来西线探查隋廷动向。密公本意,是欲与赵都督结盟,共图天下。”
“结盟?”赵云飞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一眯,“怎么结?你们打你们的,我打我的?还是干脆合兵一处,我听你们的?”
“都督勿怪,”裴行俨拱手道,“密公虽雄心勃勃,却深知都督兵强将勇,远胜寻常起义军。如今隋室已乱,诸侯割据,若不能合力抗敌,恐将来只益了王世充、宇文化及那等贼人。”
赵云飞“哼”了一声,指了指帐内地图:“李密打王世充,眼下可说是一半胜一半输,他要是真想结盟,起码派个厚道人来。你倒还行,至少比那个爱写辞赋的裴寂顺眼。”
裴行俨忙笑:“裴寂那厮,只会弄文作赋,军务上与末将非一路人。”
“废话,他是投笔从戎,我是投枪去剿你们的。”
一句话把裴行俨逗得有些尴尬,但赵云飞随即摆摆手:“也罢,我赵某人不怕交朋友,但得有规矩。你李密想谈,先拿出点诚意来。”
“都督所需何物?”
赵云飞低头啜茶,嘴角一勾:“粮草两万石,战马五百匹,顺便把‘翟让’的地盘腾一块给我。咱们边境划清,河西归我,洛阳你们打你们的,互不干涉。”
裴行俨一听,这条件堪称狮子大开口,额头都快出油了:“这……属下不敢擅作主张,需禀告密公。”
“那你回去禀告吧,不过你记着,咱们这叫‘结盟’,不是‘招降’。别把赵某当成你们招兵买马的手段。”
当天夜里,赵云飞与亲兵宿于华阴县南郊,心里却怎么都不安生。他总觉得,李密这步棋不像是冲他来的,更像是想“探他虚实”,探完之后再决定是拉拢还是对付。
入夜后,刘弘基坐到他对面,一边剥着卤蛋一边嘀咕:“主公,真要跟李密合作?那人手段阴险,当初翟让也是被他暗算的。”
赵云飞把卤蛋夺过来自己啃了一口:“我当然知道这货不是好鸟。但你得站在敌人的脑袋里想问题。李密这人不是傻子,他知道东边还有个李渊正在发芽,西边我赵云飞风头正劲,这时候对我伸橄榄枝,只是想稳住我,让他腾出手对付王世充。”
“那咱们接?”
“接归接,该占便宜占便宜,兵不厌诈嘛。”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长安?”
“长安那边才是重点……”赵云飞望向北方,眉头紧皱,“司马徽这老狐狸,到现在还不露面。你说,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这些穿越者的身份?”
“怎么可能?那人不过是个老儒,连剑都不会拿。”
“那你怎么解释,他能一句话点醒李渊?还能劝李建成退让?这种话术,不是一般老儒能搞出来的。”
刘弘基沉默。
赵云飞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字迹陌生,但落款两个字赫然写着——“水镜”。
信上只有一句话:
“云飞兄,长安非久留之地,七人之局已破一角,若欲保全性命,须趁东风未起之前,速回太原,或南下巴蜀。”
赵云飞咬着牙,望着黑夜中星辰点点,低声喃喃:“原来他知道我是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急促,一名亲兵奔进营帐,急声禀道:“主公,不好了,探子来报,东边黄河北岸出现一支不明军队,人数约五千,挂的是‘蜀’字大旗!”
赵云飞猛地站起,心头一震:“蜀?这个时候……是谁敢打出蜀地旗号?!”
他目光如电,死死盯住地图。
一股不安的预感,像毒蛇一样从他脊背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