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此刻，明霄站在公交车上，感觉自己像被塞进沙丁鱼罐头的最后一条鱼。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韭菜盒子的香气，有老人身上的膏药味，还有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的汗酸味。
明霄不得不微微仰起头，试图从浑浊的空气中攫取一丝新鲜氧气。
“哎哟，小伙子，让一让！”一个大妈拎着菜篮子从人群中挤过，明霄赶紧侧身，却撞上了身后的另一位大爷。大爷的保温杯猛地磕在他的腰上，发出一声闷响。
“对不起，对不起。”明霄连声道歉，额头已经沁出一层薄汗，虽然吃痛，但也只能装作没事。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站姿，像在跳一支高难度的芭蕾，既要保持平衡，又要避开周围的人群。
突然，一个急刹车。
明霄感觉自己的后背撞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紧接着是一声惊呼。他回头一看，一位老太太正扶着座椅靠背，脸色发白。
“您没事吧？”明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太太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吓了一跳。”她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明霄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车厢里的空气越发闷热，明霄的衬衫已经湿透了，明明是早春的时节，车厢里面的温度却始终降不下来，或许是因为车厢里的人太多了，又或许是因为什么二氧化碳的热效应之类的。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咳嗽声，还有不知谁的手机外放着短视频的声音。
明霄推开考公班厚重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他打了个寒颤。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空气中弥漫着速溶咖啡和打印纸的味道。
好在最后开了一会儿，终于是来到了补课班的那站，他赶忙紧了紧背包的肩带，下了车跑向了补课班的方向。
补课班距离公交站不过百米距离，他一边朝那跑着，一边满脸无奈的摇着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距离上课就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
等到了教室的时候，屋子里才只来了七八个人，有的在那里低头玩手机，有的面前摆着一套卷子，在那疯狂的刷着题，还有的只是单纯的坐在那里，目光呆滞的望向黑板，等待着老师的到来。
考公的班级就是这样，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没有人去督促，没有人去管束，只有自己的独立自主以及自我约束。
而他则是将背包甩在了凳子上，长出了口气，随手从背包侧面拿出自己的水杯，顺着吸管，猛猛的吸上了几口温水。
他习惯性地走向靠窗的位置，那里能看见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放下背包时，金属拉链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前排的女生回头瞥了一眼。
明霄认出来那是经常坐在第一排的女生林雨晴，她的面前正摊着一本《行测5000题》，书页已经翻得起了毛边。
右手边的张浩正在疯狂刷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明霄注意到他的黑眼圈比上周又深了几分，像被人用墨笔画了两个圈。桌上摆着两个空咖啡罐，其中一个还冒着丝丝热气。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带起一阵风。明霄抬头，看见班长陈晨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领带歪在一边，手里还攥着半个没吃完的煎饼果子。他一边往座位跑一边嘟囔：“完了完了，估计又要被老李骂了……”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传来了有规律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子，翻书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老师夹着教案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墙上的挂钟上。
“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趁着这个时间，我来说一下上周模拟考的情况。”
明霄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他低头假装整理文具，余光却瞥见林雨晴挺直了背，张浩停下了笔，就连一直在玩手机的赵磊也抬起了头。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这次考试，”李老师翻开成绩单，“最高分是林雨晴，双科158分。”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明霄看见林雨晴的耳尖微微发红，但她依然保持着挺直的坐姿。
“不过，”李老师话锋一转，“我们班平均分比隔壁班低了3.5分。这个差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人。
“距离省考还有不到一百天，我希望大家都能再拼一把。”
明霄感觉自己的手心开始出汗。他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习题集，密密麻麻的题目和选项仿佛在眼前跳动。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教室里渐渐坐满了人，但出奇的安静。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当明霄推开补课机构的玻璃门时，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
街道上飘来阵阵饭香，勾得他肚子咕咕直叫。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街角那家开了十几年的老面馆。
推开面馆的门，铃铛叮当作响。老板娘正在收拾上一桌客人留下的碗筷，抬头看见明霄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还是老样子？”
“嗯，牛肉面，加个蛋。”明霄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面馆里飘着葱花和辣椒油的香气，让他想起大学时和室友们半夜溜出来吃夜宵的日子。
面条很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汤面上浮着翠绿的葱花，金黄的煎蛋卧在面条上旁边是几片薄薄的牛肉。
明霄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热气，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板，一碗牛肉面，不要葱。”
明霄回头，看见林雨晴正站在柜台前。
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看起来比在教室里时要更柔和了许多。
“你也来这儿吃啊？”林雨晴看见明霄，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嗯，这家味道不错。”明霄往旁边挪了挪，“要不要一起？”
林雨晴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从上午的言语题到最近的时政热点。
明霄发现，这个在教室里总是埋头做题的女生，其实对很多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看法。
吃完面，明霄看了看时间，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
他慢悠悠地走回教室，推开门时，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回来了。张浩正趴在桌上睡觉面前还摊着没做完的习题；陈晨戴着耳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是在默背什么；赵磊则站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申论范文精选》。
明霄走到自己的座位，把椅子放平，准备小憩一会儿。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嗡嗡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午做错的那些言语题，还有下午即将面对的资料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