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县衙偏厅**
天刚擦亮,被派去太源办差的元亮就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里却藏着一股办成大事的得意劲儿。
张经纬正对着地图琢磨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就问:“堂镜,怎么样?成了吗?”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期待。
元亮整了整有些皱巴的衣襟,清了清嗓子,那股子名状师的派头又端了起来:“大人您放宽心!这点小事,可比在公堂上跟人唇枪舌剑简单多了!凭我元堂镜这块招牌,督军司使见了也得客客气气奉茶,好生说话!”他下巴微扬,习惯性地开始自夸。
张经纬身后的木头本来就因为元亮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劲儿憋着火,一听这话,那股邪火“噌”地就窜上了脑门。他往前跨了半步,粗壮的脖子梗着,脸膛涨红,指着元亮鼻子就吼开了:“得意个屁!少爷问你事办成没办成!成还是不成,你他娘的倒是放个响屁出来!扯那些没用的作甚!”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元亮脸上。
元亮被这突如其来的粗鲁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指着木头斥道:“粗鄙!简直粗鄙不堪!我元堂镜为大人奔走效力,你一个下人,竟敢对我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好了!都给我闭嘴!”张经纬猛地拍了下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皱着眉,眼神锐利地转向元亮,直接切到核心:“我问你,他们可有同意军行在云州的营造?”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元亮被张经纬的眼神慑住,也不敢再端架子,连忙躬身,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声音也高亢了几分:“回禀大人!岂止是同意!督军司那边不仅痛快答应了咱们军行在云州的所有营造,连带着……”他故意顿了顿,卖个关子,看到张经纬眉头微挑,才得意地宣布,“连咱们军行在河东所有军镇的营造,也一并允了!大人,大喜啊!恭喜大人!”
“卧槽!”张经纬脱口而出,刚才的威严瞬间被狂喜取代,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牛批!军行这回真要挣大发了!”他兴奋地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
木头站在张经纬身后,看着自家少爷因为元亮带回的消息高兴成那样,心里那股酸溜溜的醋意更浓了,瞪着元亮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元亮觑着张经纬心情大好,趁机小心翼翼地试探:“大人,您看……这次差事办得还算漂亮吧?那之前说的……禁足令……您看是不是……”
张经纬停下脚步,看着元亮,收敛了些笑容,语气带着招揽之意:“元亮,你确实有几分本事。这样,你也别想着走了,留下来给我做门客如何?以后替我办事,按规矩给你抽成!地位嘛,”他指了指身后的木头、钱明等人,“比我这几个心腹都高!”
元亮一听,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拱了拱手:“大人抬爱了!堂镜……堂镜散漫惯了,还是更喜欢自由身,做一闲云野鹤……”
“你他娘的!”木头再也忍不住了,积压的怒火轰然爆发!他像头被激怒的公牛,猛地从张经纬身后窜出来,指着元亮的鼻子破口大骂:“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坏事做尽,要不是少爷心善可怜你,你早就被扔到高阳楼下喂那些活死人了!还敢在这叽叽歪歪,挑三拣四!”他转头对着张经纬,眼睛都红了,声音带着豁出去的狠劲儿:“少爷!我实在忍不了了!我要揍他!今天非把他屎打出来不可!您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元亮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往后一缩,色厉内荏地喊道:“殴打文士!这是犯法的!你要吃官司!”
“老子怕个鸟的官司!”木头咆哮着,钵大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青筋暴起。
元亮慌了,看着木头步步紧逼,而张经纬却抱着胳膊,一脸漠然地站在旁边,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他惊恐地喊道:“大人!大人!您为何不拦着他?您就看着他行凶吗?!”
张经纬冷冷地瞥了元亮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看你这样子,也是去意已决。”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强扭的瓜不甜,我也就不留你了。我还得去县廨上值,你们……随意。”说完,他竟然真的转身,作势就要往外走!
“你……你们……你想干嘛?!哎哟——!”
元亮的惊叫变成了凄厉的惨嚎!
就在张经纬转身的刹那,木头动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根本没给元亮任何反应时间,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元亮那张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脸上!
“砰!”一声闷响!
元亮只觉得鼻子像是被铁锤砸中,剧痛伴随着酸麻瞬间冲上脑门,眼前金星乱冒,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他惨叫一声,踉跄着向后倒去。
木头根本不解气,一把揪住元亮胸前的衣襟!那布料哪经得起他这蛮力,“刺啦”一声被撕开个大口子。木头像拎小鸡仔似的,腰腹发力,低吼一声,将元亮整个身体抡了起来!然后狠狠往坚硬的地砖上掼去!
“咚!”元亮瘦弱的身体结结实实砸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痛得他蜷缩成一团,连惨叫都发不出,只剩下痛苦的“嗬嗬”抽气声。
“木头!住手!”钱明和王二狗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冲上来想要拉住暴怒的木头。钱明死死抱住木头的腰,王二狗则去抓他挥拳的手臂。
“滚开!别拦我!”木头像头发狂的野兽,猛地一甩膀子,钱明被他甩了个趔趄,差点摔倒。王二狗抓住他的手臂,却感觉像是抓住了一根烧红的铁棍,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让你得意!让你装蒜!让你给脸不要脸!”木头一边怒吼着,一边挣脱王二狗的拉扯,抬起穿着硬底皂靴的大脚,朝着地上蜷缩的元亮就踹了过去!
“噗!” “噗!”沉闷的踢打声伴随着元亮断断续续的哀嚎在偏厅里回荡。元亮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哪里还有半分名状师的体面,只剩下满身的尘土、撕烂的衣衫、喷涌的鼻血和惊恐绝望的呜咽。
钱明和王二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再次抱住木头,死死拖着他往后拽。木头喘着粗气,瞪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元亮,胸膛剧烈起伏,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
张经纬已经走到了门口,仿佛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只留下一句:“打完了,扔出去。别弄出人命。”身影便消失在门外。只留下偏厅里一片狼藉,和元亮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