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川他们去看段无殇的时候，刚好碰到段无殇醒过来。
段无殇是青年模样，少年老成，平时不苟言笑，不过在见到陈明川之后他的眼神明显不一样。
“师尊……”
段无殇从床上站了起来，脚下踉跄一步扑向了陈明川，在即将抱住陈明川的时候，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在了段无殇面前。
霍星羽扶住了段无殇，“大师兄小心。”
“大师兄？”段无殇皱了皱眉。
程月菱说：“师兄，这就是我写信跟你提起过的小师弟。”
段无殇眉头舒展，对着霍星羽友好地笑了笑，不过或许因为他不常笑，此刻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古怪和挑衅的意味。
“原来你就是小师弟，”段无殇只这么随口说了一句便看向了陈明川，“师尊，徒儿终于见到你了。”
陈明川弯了弯唇，抬手在段无殇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为师也挂念你。”
段无殇脸上的表情有些激动，不过他一向内敛，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
霍星羽垂下眼眸，松开了扶着段无殇的手。
之后段无殇跟陈明川说了他下山做任务的具体情况，原本他以为问水城只有普通魔修，但没想到着了莫芊的道。
“如果不是师尊及时赶来，弟子的躯壳就被姬无寒夺去了。”
程月菱冷笑一声，“莫芊盯着师尊却不去招惹那魔界的万俟千星，定是因为万俟千星为人冷傲，不管莫芊抓了他手底下的谁，万俟千星也不会为了底下人去问水城。”
皱了皱眉，程月菱又说：“不过那日万俟千星为何会出现在不动钟外面，又为何会出手相救，而且更怪的是他也没有和师尊打起来。”
程月菱看向了陈明川，陈明川神色自然道：“或许是路过，觉得蹊跷便出手了。”
程月菱听了陈明川的解释，倒也没有再多问。
坐了一会儿之后，陈明川打算离开了，他叮嘱段无殇好好养伤，段无殇撑着受伤的身体将陈明川送到了院门外。
霍星羽扭头和靠在门框上的段无殇对视了一眼，段无殇心下一刺，总觉得这个小师弟眼神有些不善。
程月菱没有跟着陈明川离开，她留下来照顾段无殇。
“师兄，还在看什么？”
段无殇表情有些凝重，“你将小师弟的背景详细地告诉我。”
程月菱有些疑惑，“小师弟怎么了？”
“没怎么，”段无殇说：“我只是有些好奇，师尊为何会收他为徒，而且他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孩子。”
程月菱笑了笑，“小师弟确实比一般孩子成熟，不过那是因为他幼年失怙。北边有一个村子叫四季村，两年前被地狱三魔屠村，只剩下了小师弟。
进入宗门之后小师弟一开始被人针对，不过慢慢的大家都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不管是谁找他帮忙他都会答应，而且说话做事也有分寸。”
“除了师尊之外，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师妹你对一个人评价这么高。”段无殇说：“兴许是我多想了，不过小师弟怎么和师尊一起离开了？”
程月菱、霍宁和段无殇都住在半山腰，三个人的府邸相距不远，因此段无殇以为霍星羽也和他们住在山腰。
“小师弟年纪小，他和师尊住在峰顶。”
段无殇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他对程月菱说：“看来小师弟的确招人喜欢，连师尊都为了他破例。”
程月菱说：“我们三个不会撒娇，师尊也是淡然的性子，他和我们不一样，想要什么都会开口跟师尊说，师尊对他自然也更宠溺。”
“师尊飞升在即，我不能让旁的事情阻拦他飞升，”段无殇还是放不下心中的不适感，“等我伤好之后便去山下探查一番，看师弟的来历有无问题。”
程月菱虽然喜欢霍星羽，对段无殇小题大做的事有些无奈，但她也没有阻止。
“不如我陪师兄去，虽然我不怀疑小师弟，但我也想去看看。”
段无殇点了点头，“好。”
两人谈了正事之后又开始拉家常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条黑色的蛇从窗户后面溜走了。
……
陈明川的日子仿佛一下子悠闲了起来，万俟千星没有再来找他，也没有徒弟遇险让他搭救，更没有宗门举办什么大赛。
唯一让陈明川有点烦心的就是小徒弟太黏着他了，白天一睡醒小徒弟就等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他，要为他梳头穿衣。
把人赶出去之后，到了下午又能看到提着食盒的小徒弟。
晚上陈明川想要休息，小徒弟也会推开房门说自己看了话本子害怕，要和陈明川挤着睡。
陈明川是一个有底线的人，几乎每次都拒绝，不给霍星羽空子钻。霍星羽则是一个有毅力的人，被拒绝之后也不放弃，屡败屡战。
霍星羽拉着陈明川的衣角，“师尊，弟子是真的害怕。”
“真的这么怕就去找你师兄师姐，你师姐应该很乐意哄你睡觉，”陈明川坐在床上打量了一眼霍星羽。
不看还不知道，之前因为营养不良瘦弱不已，堪堪只到他腰腹位置的霍星羽已经长高了许多，陈明川回想了一下上一次喝醉酒被霍星羽背着走，那时候霍星羽应该只矮了自己半个头。
“星羽，你已经不是孩子了。”陈明川正色道。
霍星羽漆黑的眼睛看着陈明川，“可是师姐说在师尊眼里我们永远都是孩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谁家孩子这么大了还缠着大人一起睡？
“要是你实在害怕……”
霍星羽眼里亮光一闪而过。
“实在害怕就打坐，你的修为已经是金丹初期，什么鬼会来缠着你？”
霍星羽眼里光没有了。
“弟子胆子太小了，给师尊丢脸了。”
说着，霍星羽还擦了擦眼泪，“弟子也不想这样，但是看到师尊弟子心里就不害怕了。”
陈明川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起身披上了外衣，握住了霍星羽的手。
霍星羽一愣，“师尊，你要做什么？”
陈明川垂眼看了看霍星羽，“不是害怕鬼魂，为师便让你不怕。”
推开房门，陈明川带着霍星羽走了出去，今日不是月圆，屋外并不亮堂，可也不影响陈明川走路。
陈明川牵着不明所以的霍星羽，走到了空旷的院子里。
松开霍星羽的手之后，陈明川双手结印，一抹亮光从他掌心迸发了出来。
霍星羽眯了眯眼，陈明川这是在用引鬼咒。
灰色的、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了院落里，它们颤颤巍巍地盯着陈明川，眼底深处有崇敬和孺慕。
“整个万清宗的鬼都在这里了，他们大多是意外死亡的万清宗弟子，执念不变所以一直没有投胎。”
陈明川牵着霍星羽的手，又朝着一个深黑色的影子伸出了手，影子犹豫了两秒，搭上了陈明川的手。
将霍星羽的手和鬼影的手放在了一起，陈明川说：“它们是你的师兄师姐，所以不会伤害你。晚上做噩梦也不用怕。就算有外面的厉鬼来伤害你，师兄师姐们也会保护你。”
鬼影的脸逐渐具象化，是一个长相温柔的女修，她冲着霍星羽笑了笑。
其他鬼影开始窃窃私语，鬼的语言和人类是不通的，但霍星羽以前曾经在鬼域待过，听懂这些自然不难。
“终于见到扶华仙尊了……”
“仙尊还是那么年轻啊。”
“小师弟别怕，我们不会吓你的，我们会保护你的。”
“没错，外面的厉鬼没什么可怕的……”
霍星羽怔愣了片刻，他看向了陈明川，本来以为陈明川被他缠得生气了会骂他或者把他丢到鬼域历练，但他没想到陈明川会用这么温和的方式让他不要害怕厉鬼。
“师尊……”
“嗯？”陈明川问：“怎么了，还是害怕吗？”
“不怕了。”
霍星羽摇了摇头，他抱住了陈明川的腰，脑袋埋在陈明川脖颈处，心里默默道：我爱你，师尊。
陈明川表情微变，犹豫再三过后没有立刻推开霍星羽，不过他的心沉了下来，霍星羽对他实在有些太逾矩了。
推开霍星羽之后，陈明川神色淡定地把鬼魂们送了回去。
“以后在外人面前别做那些亲昵的动作。”
霍星羽说：“没有人就行吗？”
陈明川深灰色的眼瞳里有一丝笑意，“当然也不行。”
乌云散去，月亮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
霍星羽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师尊，我们上屋顶赏月怎么样？”
虽然不明白小徒弟怎么又想看月亮了，但陈明川还是跟他一起上了屋顶。
坐在屋顶，霍星羽说：“我送师尊的花环呢？”
陈明川手中凭空出现了花环，“放在储物戒里。”
“青羽吊坠呢？”
“也在储物戒里。”
“夜明珠？”
“储物戒里。”
……
陈明川扭头看霍星羽，“怎么了，想要回去？”
霍星羽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师尊怎么不用？”
“放着可以做个纪念，”陈明川说：“若是以后为师飞升了，看到它们也能想起你。”
原本还笑着的霍星羽笑容一僵，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
霍星羽侧过头看着陈明川，眼里是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和隐忍。
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