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昌航空港的贵宾接机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城市的建筑延绵不绝，一直延伸到视野能够见到的尽头，然后被雾蒙蒙的空气给遮掩其中。
空气净化系统的低鸣声与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努力过滤掉外面无处不在的工业铁锈味。
贾里德家族的干部们几乎悉数到场，泾渭分明地在各处占据着这个摆放着昂贵真皮沙发的旁边。
西装笔挺的精英派系聚在吧台旁低声交流，来自灰环和锈环的干部稍微放松些，靠在沙发上，还有一些在最近一段时间刚崭露头角的干部，则显得有些拘谨，沉默地站在角落。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等待的紧张，以及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松弛感。
文森佐已成过往，安杰罗连尸首都找不全，家族权力的天平在经历了这一段时间剧烈的震荡后，正朝着某个清晰的方向倾斜过去。
利奥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人群。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望着窗外下方如同蚁群般移动的接驳车和人流。
“安杰罗，他在锈环经营了几十年，那片地方对他来说，从来就不只是家族分配给他的地盘……对他来说，那就是他的王国，他自己就是那里的帝王，生杀予夺，予取予求。”
利奥用只有身边人能够听清的声音说着。
“锈环的每一个街区，每一座棚屋，每一个贱民，在他眼里都是他的财产，是他权力的基石，是他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
“皇帝梦做久了，容易当傻了。”陈辰随口回答道。
他手肘搭在窗边的围栏上，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雾气，隐约能看到在铅灰色背景下，那座从造型到颜色都略显突兀的方尖碑。
“没错。”
利奥抬起手，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防弹玻璃。
“盖普洛集团这些年的扩张战略，家族需要将力量调往其他城市，在新昌的势力范围便只能收缩边界，提高运营效率……教父也顺着这个方向在规划家族的未来。锈环这种地方，投入产出比太低了，安杰罗的地盘，就像他身上的肉，被一块块割下来，要么被其他人接手整顿，要么被锈环联盟、被那些小帮派蚕食，要么干脆就荒废掉。”
他停顿了一下。
“他的王国在坍塌，他的权力在流失，能供他挥霍的资源在减少，于是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这个土皇帝发现自己的龙椅坐不稳了，他会做什么？”
陈辰扭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等他自己说。
利奥果然也接着开口：“他会孤注一掷，搞点大的，证明自己还有价值，或者直接抢那个最大的位置。”
“这样啊。”陈辰点了下头，没有多说。
在安杰罗死后的这段时间里，原本下属于安杰罗的那些干部基本都被审问了一遍，陈辰也跟着去看了下。
从他们口中，陈辰发现了一个有些有趣的情况——关于类似“锈环联盟”的这些组织的崛起，安杰罗和利奥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猜想。
简单来说，他们互相都认为，这是对方资助的结果，目标就是从暗地里夺取那些地盘。
安杰罗的想法很简单，像是利奥这种少壮派想要获得新的地盘非常困难，当然会在他的地盘下面搞一些小动作，让那些地盘脱离他的掌控。
后来利奥在对付机械教时候的那些手段更是让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然他没法解释为什么那些组织就那么听话，会听利奥的调遣。
而利奥的想法正好相反，他认为是安杰罗不甘心收缩地盘，所以就故意在那边制造一些组织，来间接管理，从而延续自己的影响力。
这个猜想当然会有些问题，但是利奥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人会做这样的事。
他们都没有往基金会的身上想，这一方面是因为新昌的基金会行动极其低调，另一方面陈辰要不是有内部消息，也完全见不到任何风声。
不过陈辰并不打算把这事和利奥讲，两人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就在这时，房间内低沉的交谈声骤然停止，所有人都转向了入口方向。
厚重的隔音门无声滑开，一个身影在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