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身后，矿道深处传来的坍塌声还在持续，仿佛一头垂死的巨兽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柳白趴在一堆碎石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粘液。
刚才那千钧一发的逃脱，几乎耗尽了他恢复不久的体力。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那辐射结晶蝎被他重创复眼，陷入狂乱，导致其庞大的身躯撞塌了本就不稳的矿道结构，将它自己和追击的道路一同掩埋，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那鬼东西的腹中餐。
“老……老大……你……你没事吧？”壶小宝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从他领口里探出个小脑袋，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死不了……”柳白咳了两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感受着身体内部传来的阵阵虚弱和酸痛。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上眼睛，仔细感应着身体的变化。
左手掌心的星痕，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温热感。
之前在战斗中，尤其是最后关头按在岩壁和怪物腹部时，星痕疯狂吸收的枢力，如同涓涓细流般，有一小部分反馈回了他的四肢百骸。
虽然大部分能量仿佛石沉大海，被星痕本身“吞噬”了，但这反馈回来的微弱能量，却实实在在地缓解了他的疲劳，甚至让他的身体强度和恢复速度，都比刚苏醒时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提升。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柳白摊开左手，凝视着掌心那神秘的螺旋状星痕，心中充满了疑惑。
它似乎对枢力有着本能的渴望，并且能将吸收来的能量进行某种转化，反馈给自己。
这无疑是他目前最大的依仗，也是恢复力量的关键。
“老大，别发呆了！”壶小宝用小手拍了拍他的脸，“此地不宜久留！刚才动静那么大，万一引来其他怪物，或者那个什么铁锈帮的人，咱们就真完蛋了！”
柳白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壶小宝说得对，这矿坑太危险了。刚才那只辐射结晶蝎，恐怕只是这“锈蚀深渊”中的冰山一角。
更别提还有盘踞在此地的“铁锈帮”。以他现在的状态，遇到他们，下场不会比遇到怪物好多少。
“走！”柳白不再犹豫，强撑着站起身，“我们离开这里。”
“去哪？”壶小宝问道。
“齿轮之城。”柳白从怀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地图残片，虽然上面很多标记都已模糊不清，但大致的方向还是能辨认的。
“城市？”壶小宝眨了眨眼，“会不会更危险？我感觉城市里的人……好像都不太友好。”它回想起在黑市的经历，心有余悸。
“危险无处不在。”柳白沉声道，“但在城市边缘，至少信息更流通，获取资源的方式也更多样。总比在这暗无天日的矿坑里碰运气强。”
而且，他隐隐觉得，想要找回记忆，弄清楚自己的来历和这个世界的真相，城市，是必须去的地方。
打定主意，柳白不再停留。
在壶小宝微弱的光芒指引下，他辨认着方向，开始寻找离开这片矿区的路径。
矿坑内部如同巨大的迷宫，废弃的矿道纵横交错。他们不敢走那些宽阔的主矿道，只能选择那些狭窄、偏僻，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才能通过的废弃支线或通风管道。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战斗的痕迹，有巨大的爪印，有凝固的、不知名生物的体液，甚至还有几具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骸，从残留的破烂衣物和粗糙的机械改造部件来看，很可能是倒霉的拾荒者或铁锈帮成员。
偶尔，他们还能在某些角落的岩壁上，看到用暗红色染料或其他什么东西涂抹的、粗糙的骷髅头标记——那是铁锈帮的地盘象征。
每当看到这些，柳白都会立刻带着壶小宝绕道而行，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空气中弥漫的能量辐射时强时弱，有些区域甚至让柳白感到皮肤刺痛。壶小宝对此似乎更敏感，好几次都及时提醒柳白避开了那些高辐射区域。
食物和水源依旧是巨大的难题。他们只能依靠之前在黑市换来的少量劣质合成食物棒充饥，水源更是难以寻觅，偶尔找到一滩积水，也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和油污味。
柳白甚至开始怀念起之前喝过的“锈蚀之泉”了，至少那玩意儿……管饱？
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他们跋涉了不知多久。
当柳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一条狭窄的、满是锈蚀管道的裂谷中爬出来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前方，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城市轮廓，如同匍匐在灰暗天空下的钢铁巨兽，出现在视野之中！
那就是……齿轮之城？
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只能看到无数高低错落、奇形怪状的建筑，如同用废铜烂铁胡乱堆砌而成，直刺天空。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工厂烟囱林立，其中一些似乎还在运作，喷吐着黑黄色的浓烟，将本就昏暗的天空染得更加污浊。
纵横交错的高架管道如同城市的血管，缠绕在那些怪异的建筑之间。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点，在城市的某些区域闪烁。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仿佛永远不会散去的烟尘之中，散发着一种压抑、混乱，却又带着某种野蛮生命力的独特气息。
而在城市的最外围，靠近他们这边的区域，则是一片更加混乱、低矮的建筑群——那应该就是地图上标注的城市边缘区了。
由巨大的垃圾山、破旧的棚户、废弃的仓库和厂房构成，如同城市身上一道无法愈合的巨大疮疤。
“哇……”壶小宝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小嘴微张，“好……好大的废品站……”
柳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
这就是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地方吗？
与矿坑的死寂和纯粹的危险不同，这座城市，尤其是它的边缘地带，给他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预测的感觉。
那里或许有更多的生存机会，但也必然隐藏着更深的黑暗和更残酷的规则。
他深吸了一口气，污浊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铁锈和油污的味道，却奇异地让他那颗因疲惫和迷茫而有些沉重的心，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前面是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生存，为了找回失去的一切，也为了……弄清楚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该死的地方！
“走吧，小宝。”柳白拍了拍趴在肩上发呆的器灵，“进城前，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好好休息一下，顺便……试试咱们的新‘饭碗’。”
他看了一眼自己左手的星痕，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痞气的弧度。
辐射结晶蝎的味道……不知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