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翻看到昨日送来的一封战报之后,刘焉另外一只手里端着的饭碗猛然的扣在了桌子上面。
一声怒喝从刘焉的口中传出。
“段羽欺我也罢,小小任岐也敢自称将军,简直反了!”
“来人,来人。”刘焉冲着厅外大喝说道:“传众人前来议政。”
不多时就在刘焉的传唤之下。
从事贾龙,治中董扶,蜀郡太守赵韪,还有州牧府幕僚以及曹缘赵谦等人便全都来到了刘焉的府邸正厅当中。
众人刚刚到齐冲着刘焉行礼之后,刘焉便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文书甩给了众人。
“任岐欺我太甚,我几次忍让其,竟然让其当我是胆小之人,现在竟然敢自称将军要发兵攻打我。”
“我若不灭其,益州之人如何看我?”
“我决定,发兵剿灭任岐。”
刘焉看着堂下的众人说道。
文书在众人的手里挨个的过了一遍。
上面已经写的很清楚了。
犍为太守任岐自称将军,招募兵马此时正朝着成都而来。
看到任岐造反的消息,众人并不惊讶。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当然说的不是第一次任岐造反。
任岐乃是益州本土人,任氏也是蜀郡的大族。
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任岐想要造反。
而是因为任岐就算是不造反,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刘焉在初来益州的时候还好。
和益州本土士族特别是蜀郡本土的士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
因为那个时候刘焉还需要蜀郡本土士族的支持。
可是时间长了。
随着刘焉对益州的掌控能力逐渐变强,矛盾便开始了。
刘焉想要掌握益州的话语权,和绝对的权利,就要从益州本土士族的手中收拢权利。
但放权容易,想要收回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于是在几次的交锋之下,刘焉也是迫于段羽的压力有些心急,便开始给这些士族安上了一些罪名,然后抄家。
如此一来矛盾便升级了。
任岐原本就是蜀郡本土士族。
如今在犍为担任太守。
老家被刘焉抄了,虽然还没有处理。
但处理肯定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任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反了。
反正就算不反,早晚也都要被刘焉收拾。
还不如反了算了。
别看现在刘焉表面上看上去惊讶。
但实则刘焉对这些也是早有预料,表现出这样,完全是在演给众人看。
看过文书的几人都在低头的时候相互看向了对方。
也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眼下段羽在汉中步步紧逼,逼得他们已经将入蜀的道路全都毁掉。
但这并不能挡住段羽一世。
外攘必先内安。
如果等到段羽真的打来了,内部问题还没有解决。
那益州根本就组织不起来像样的抵抗,光是从内部就会被瓦解。
“卑职赞同大人的决策,必须要剿灭任岐,加以严惩才能震慑四方。”
第一个说话的是治中董扶。
而身为益州本土士族的贾龙则是选择了沉默,只是看了一眼董扶眉头微皱。
张松还有同为蜀郡士族的赵谦两人也保持了沉默。
坐在主位上的刘焉眯着眼睛,仔细的观察着众人脸上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便召严颜为将,征伐任岐。”
刘焉既然已经下达命令,那便没有什么再回转的余地了。
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肯定会碰到霉头,倒不如保持沉默。
所以,在刘焉下达命令之后,众人便各自散去。
张松还有赵谦两人走在一起。
第一个走出了大殿。
走出大殿之后,张松左右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什么人,于是这才压低了声音冲着一旁的赵谦说道:
“赵兄,州牧这般排斥我蜀郡士族,我总觉的有些心难安。”
“今日是任氏,来日难道不会是别的士族?”
“我看若是长此以往下去,用不了等到段羽来攻,恐怕这益州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你刚刚有看到贾龙的表情没有。”
“当初若无贾龙接应州牧入主益州,哪有今日这般局面。”
“但现在州牧却忌惮贾龙手中兵权,让严颜来分走贾龙兵权。”
“若是这样下去,我担心贾龙也迟早会走任岐的老路。”
赵谦先是看了一眼左右,随后便叹息了一声。
“外有猛虎环伺,内部局势动荡,我看这益州啊,绝非长久平安之地啊。”
张松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压低声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何不寻一条新的出路?”
“新的出路?”
赵谦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松:“子乔兄,你说的新的出路,该不会是......”
说话间的时候,赵谦的目光朝着东南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位置,正是长安城的位置。
张松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错。”
“如今天下大势依我看早晚要被段羽所掌。”
“北方四州,凉州,并州,冀州,幽州都已经相继被段羽掌握。”
“以段羽的实力不难拿下兖州还有青州,如此便是天下群雄之首。”
“徐州的陶谦,荆州的刘表,扬州的刘岱等人会是段羽的对手吗?”
“就算是眼下段羽不能入蜀,可一旦段羽攻陷荆州,从荆州入蜀难道益州还能抵挡不成?”
“我料想,覆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赵谦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
“可是.....当如何重新铺路?”赵谦犯难的看着张松。
张松双眼一眯得意的说道:“家祖早年间的时候游历益州山川,绘制了一张详细的地图。”
“啊!”
赵谦一愣,顿时瞪大了眼睛。
张氏乃是益州豪族。
世宦两千石。
家族当中曾经出过的官员几乎是历任了益州的每一个郡的太守。
刘焉只是一个外来户,但是张氏可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
“刘焉虽然破坏了从汉中入蜀的主要道路,但还是有不少小路可以入蜀,只不过难走一些。”
“我们若是将此图送给段羽,那必将获得重视。”
“届时难道还愁没有我们的好处吗?”
赵谦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若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地图。
若是真的能送给段羽。
那还真的是大功一件呢。
听了张松的计划,赵谦不住的点头,一边跟随张松朝着府外走,一边思量。
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出府之后的赵谦停下了脚步。
“子乔兄,虽说献图一事可以在凉王那里建功,但有件事情子乔兄也是否应当考虑。”
“当下州牧打压蜀郡士族,这才引起任岐造反。”
“可凉王对待士族......”
益州和凉州紧邻,当初段羽第一任州牧之地便是凉州。
当初段羽到凉州的时候,和凉州本土士族也是闹得非常之僵。
以至于后期凉州本土士族在暗中资助北宫伯玉,险些让段羽丧命凉州。
后来段羽在击败了羌族之后,开始在凉州进行了一场大清洗。
诸多凉州士族几乎都倒在了段羽的屠刀之下。
“赵兄多虑了。”
“此时凉王,非彼时段羽。”
“当今凉王若夺取天下,势必需要人治理天下。”
“凉王早已经摆脱了初始的立威之势,你且看当今朝堂三公。”
“还有杨氏这些关中士族,只要依附于凉王,凉王可曾亏待过他们。”
赵谦想了想,好像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便点头同意了张松的建议。
“那我们又要怎么将地图送到凉王的手上?”赵谦看着张松问道。
张松却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先不急,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来谋划。”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们可以马上就做。”
“什么事情?”
赵谦看着张松问。
“如今刘焉想要快速的平定益州的内乱之局,从贾龙等人的手中将兵权接过。”
“无非就是担心他日段羽若是真的攻打益州,益州不至于内外皆敌。”
“但我们可以想办法,最起码在凉王没有攻打益州的时候,让益州的乱局不那么快被平定。”
“刚刚在大殿上你也看到了。”
“刘焉使严颜为将,就是要夺取贾龙的兵权。”
“而且在殿上的贾龙一声不吭,虽然贾龙没有说话,但是我觉得,贾龙心里一定有所防备。”
“当初刘焉入主益州的时候,若是没有贾龙接应,恐怕刘焉现在还入不得益州。”
“然而现在刘焉想要夺取贾龙手中的兵权,担心贾龙蜀郡士族的身份日后会对其产生威胁。”
“你觉得贾龙会心甘情愿吗?”
赵谦微微摇头。
肯定不会。
就算是换做他,他也不会心甘情愿。
当初刘焉刚刚进入益州的时候,马相、赵祗等起兵于益州广汉郡绵竹县,自号黄巾,聚集为劳役所困苦的百姓。
一二天内部众就达到了数千人,先杀死绵竹县令李升,聚集吏民,部众有一万多人。
之后,马相派遣王饶、赵播等攻破雒县,杀死益州刺史郤俭,又侵犯蜀郡、犍为郡,旬月之间,破坏三郡。
马相自称天子,部众以万数。又破巴郡,杀死巴郡太守赵部。
贾龙当时率领家兵数百人在犍为郡之青衣,收集吏民,得一千余人,攻打马相。
韩揆的君长被叛军杀死,也向贾龙请求借兵以讨贼复仇。
贾龙与马相军交战数日,最终斩杀马相,叛军败走,州内清净。
之后,贾龙派选吏卒迎接新任益州牧刘焉。
刘焉到后,任命贾龙为校尉,掌兵。
可以说,没有贾龙就没有现在的刘焉。
刘焉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换做是谁,谁都不会心甘情愿。
“那子乔兄你的意思是?”赵谦看向了张松。
张松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说服贾龙,趁着严颜还没有抵达成都,我们率先发难。”
“贾龙手中有兵,在联合任岐,我们若是可以再发动一些人手的话,刘焉一定忙于应对。”
赵谦站在原地搓着下巴仔细的思索。
半晌之后赵谦用力的点了点头。
干了。
“大丈夫生而为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与其如此晃晃度日,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张松伸手在赵谦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正当如此,我们这就去找贾龙。”
.............
不多时,刚从刘焉州牧府离开的张松还有赵谦两人便以拜访的名义来到了贾龙的府邸。
从刘焉府邸当中刚刚回来的贾龙此时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
身材算不上高大,但胜在结实。
常年习武锻炼,使得如今已经马上四十的贾龙看起来还显年轻。
只不过此时的贾龙脸色却极为的难看。
“老爷,张松还有赵谦两人在府外,说是前来拜访。”
就在贾龙心烦的时候,书房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通传的声音。
张松?
赵谦?
他们两个来干什么?
是来看我笑话的?
贾龙当即皱起了眉头。
“知道了,带他们去前面正厅。”
说着贾龙便站起身来朝着前院的正厅走去。
不多时,三人便在正厅见面了。
礼貌性的打过招呼之后,三人相继落座,有侍女奉上茶水。
“贾别驾,今日张松前来是有其原由,在下为人不善言辞,那在下就直说了。”张松看着贾龙。
贾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微微一笑:“本官也确实是就喜欢一些直爽的事情,但说无妨。”
张松看了一眼赵谦,然后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直说比拐弯抹角来的要好。
贾龙是武将,文官的那些弯弯绕在贾龙这里并不见得管用。
不如直说。
“是这样的,今日在州牧那里,听闻州牧让严颜前来领兵,而非是让贾别驾您领兵镇压叛乱,张松实则为贾别驾而不平。”
“遥想当初,若无贾别驾,那州牧如何入得了益州?”
“而今益州成平,但州牧却行这过河拆桥之举,无非是忌惮吾等蜀郡人士。”
“可任岐一人造反,与我等何干。”
“现在却要贾别驾,还有吾等来同坐针毡。”
“州牧这明显就是不信任吾等蜀郡人士啊。”
贾龙眯着眼睛看着张松。
张松这话直,的确是很直。
但贾龙并没有急于说什么而是叹了一口气。
“哎......心知如此,又能如何,大人才是州牧......”
“贾别驾,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我等今日前来,就是邀请贾别驾共商大事另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