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曹爽被诛,祸及宗族,无论男妇老幼,一概丧生。惟曹爽从弟文叔早亡,妻夏侯氏,青年无子,其父夏侯文宁,欲令女儿改嫁,女名令女,号泣不从,甚至截耳出血,誓不他适;及曹爽被诛,令女适归曹宁母家,不致受其累及。
夏侯文宁方为梁相,上书与曹氏绝婚,又使家人讽女改嫁。令女佯为允诺,悄悄的趋入寝室,取刀割鼻,蒙被自卧,女母迭呼不应,揭被审视,血满床席,不禁大骇。家人忙为敷药,且劝解道:“人生世上,如草上轻尘,何苦出此?况夫家夷灭已尽,尚与何人守节呢?”
令女泣语道:“仁人不以盛衰改节,义士不以存亡易心;曹氏盛时,尚欲保终,及今衰亡,便思背弃,这与禽兽何异?我宁死不肯出此。”贞节可风。家人闻言,无不感动,乃听令守节。事为司马懿所闻,也觉起敬,因使令女乞子自养,为曹氏后。烈女足怵奸雄。
还有何晏之妻金乡公主,系是曹操女儿,为曹操妃子杜夫人所出,性情端淑,夙有贤名,何晏自诩风流,雅好修饰,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无丈夫气,时人号为傅粉何郎。惟性亦渔色,又常嗜酒,日与曹爽等为长夜饮,不问家事。
金乡公主归语母杜夫人道:“晏为恶日甚,恐难保身家。”
杜夫人却还是怀疑金乡公主妒忌,笑言诘责;谁料何晏阅时无几,竟至杀身。何晏有一儿子,年才五六岁,由杜夫人取来藏匿宫中,遣人向司马懿宽缓罪殃及,请勿连坐;司马懿素闻金乡公主贤明,并看公主同母兄沛王林的情面上,于是赦免他母子,不复加诛。但何晏好清谈,与夏侯玄、荀粲、王弼等,引为同调,虽身已受戮,尚煽余风,魏晋清谈的流弊,实自何晏开始。特志祸根。这且慢表。
且说司马懿计杀曹爽,得专政权,光禄大夫刘放孙资等,咸称司马懿有大功,应升任丞相,并加九锡;少主曹芳不敢违议,便使太常王肃,赍册授命,司马懿固辞不受,方将册命收回。是年改元嘉平,即蜀汉延熙十二年,后主刘禅进升监军姜维为卫将军,与费祎并禄尚书事。
姜维具有胆略,常欲继丞相诸葛亮遗志,北伐中原,独费祎不以为然,隐加裁制,但使姜维统兵万人,不令逾限。且与姜维相语道:“我等才智,远不及丞相,丞相尚未能戡定中原,何况我辈?不如保国安民,静待能人,今不可希冀侥幸,轻举妄试,一或挫失,后悔无及了。”
未始非持重之言。姜维因大部分兵权在费祎手里,不方便与争,只好蹉跎过去。
当时有一个魏将奔入蜀境,叩关请降,自述姓名,叫作夏侯霸,当由关吏报知姜维。姜维闻知,惊疑道:“夏侯霸系夏侯渊次子,与蜀有仇,何故前来乞降;莫非怀诈不成?”
夏侯渊死于定军山,姜维乃是魏人,应该知夏侯霸履历。遂嘱关吏严行盘诘,嗣接关吏复报,才知夏侯霸为曹爽外弟,官拜护军,归魏征西将军麾下,曹爽被诛后,夏侯玄奉诏入朝,改派雍州刺史郭淮代任;夏侯霸与郭淮有嫌隙,又恐连坐曹爽亲党,必将及祸,不得已奔逃进入蜀中,路过阴平,仓皇失道,甚至随身粮尽,杀马为食,步行荆棘,履穿足破,千辛万苦,方始得入蜀逃生。既已情真语确,当然由姜维召入,夏侯霸跪伏地上,泣诉前情,姜维亲为扶起,用言抚慰。复引夏侯霸入见后主刘禅,后主刘禅亦慰劳一番,令为姜维参军,夏侯霸拜谢而出。
姜维问夏侯霸道:“司马懿既已把持魏国朝政,你看他会不会有征伐别国的企图?”
夏侯霸答说道:“司马懿正在经营整理内部事务,还顾不上对外征伐。但有一个叫钟士季的人,年纪虽轻,如果管理朝政,将是吴、蜀两国的忧患。”
姜维问钟士季为谁?夏侯霸谓故太傅钟繇之子,叫钟会,字士季,现为秘书郎。
姜维听到此语,乃欲先机伐魏,遂上表固请,奉诏出师。
夏侯霸随姜维同行,来到了雍州境内,审视地势,看见有曲山可据,即引兵占据住,分筑二城,使部将勾安、李韶居定固守,自己则招募羌胡遗众,前往攻略诸郡。
魏国的征西将军郭淮,急令雍州刺史陈泰前往攻打二城。陈泰发雍州兵前往,把二城团团围住,令他水汲不通,城中无水可取,将士枯渴;亏得初冬下雪,融作饮料,尚得苟延残喘。
姜维听闻二城被困,引兵趋救,方至牛头山,即被陈泰阻住,陈泰才识炼达,料知姜维军队来援助,必定会过此山,故就在山中设垒,亲自守候。
姜维连日攻扑,终不能克,突而有探骑入报道:“魏将郭淮,前来援助陈泰,先驱已渡过洮水了。”
姜维亟与夏侯霸商议道:“郭淮进至洪水,定来截我归路,如何是好?”
夏侯霸皱眉道:“看来不如速退,免得丧师。”
姜维于是令夏侯霸先行,自为断后,星夜退归。那曲山二城,待援不至,守将勾安和李韶,无术图存,只好降魏。
姜维初次出师,便丧二将,不利可知。独姜维还入汉中,心下未惬,因拟约吴夹攻,遣使东下。
吴主孙权,年已昏耄,为了许多内宠,遂致嫡庶争权,内政尚且丛脞,还有何心对外攻略?所以对着前来的蜀使,模糊应付,当即遣归。
自从吴主孙权称帝以来,差不多有二十余年,初次纪元黄龙,越三年改号嘉禾,又越六年,改年号赤乌。
东吴赤乌四年,即公元241年,康居(今伊朗一带)僧人康僧会由交趾(今越南)进入中国,来到建业(今江苏南京)。通过设立佛像和行道(即佛教传播的路径)来弘扬佛法。当时的画家曹不兴看见西域来的佛像造像庄严华丽,因此作了摹写,成为中国古代较早摹写“西国”佛画的画家,因而有“画佛之祖”的称誉。他画佛像,用笔迅速,顷刻之间完成一幅结构极为复杂的作品,而“头部手足,胸臆肩背”均不失尺度,十分协调,充分说明他作画技巧的熟练与高妙。曹不兴的才华、智慧和绘画上所取得的成就,是与他的勤奋、好学、苦练分不开的。
曹不兴乃是孙吴画家。善画龙、虎、马及人物。在当时,严武的棋、皇象的字、曹不兴的画被称为“三绝”。在吴地与皇象善书、严武善弈等号称“八绝”。
曹不兴最擅长的是人物画。据《建康实录》载,他曾在宽五十尺的素绢上作画,所画人物的头面、手足、肩背、前胸等皆不失尺度。
佛教在东汉时候传入中国,但主要在中原地区。到三国时,佛教由僧人支谦和康僧会先后传入江南。
康僧会十余岁时,父母双亲一起去世。服孝期满后,就出家学道,严守法戒,对自己要求极严。先祖为康居(伊朗)人,世居天竺(印度),其父因经商而移居交趾(越南)。
康僧会好学博览,不但明解三藏,且对于六典、天文、图纬诸学亦无不精通。他曾随南阳韩林、颍川皮业、会稽陈慧等,学习安世高法师的禅数学。
康僧会初来建业传法,设立茅棚,安奉佛像,他自称沙门,容貌服饰怪异,引起了当地人的怀疑。朝廷官员报告孙权,说这个人的装束跟行为异常,需要多加关注。吴主孙权虽然对佛教并不热衷,但对方士和术士们的术法深感兴趣,于是让人把康僧会沙门召入王宫里见面,询问情况。
西域沙门康僧会奉诏入宫,面见东吴大帝孙权。
吴主孙权看见眼前这个西域僧人皮肤黝黑,眼白多,眼珠黄,身材瘦长。感觉没什么特别之处,于是 ?问道:“佛有何灵验?”
康僧会回答说:“如来灭度,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佛遗留在世上的身骨舍利,神变光曜,无有边际。昔天竺阿育王,起八万四千塔,大量佛骨舍利塔的兴造,表示佛遗留教化尚在。”
东吴大帝孙权听到沙门康僧会的回答认为太荒诞了,于是孙权便对康僧会说:“你若能求得佛舍利,我当为佛舍利造塔建寺,如果虚妄空谈,我国早有刑法”。
沙门康僧会应了这个赌局,说:“请给我七天的时间。”
吴主孙权也答应了。
康僧会对他的徒众说:“佛法兴废,在此一举,今天我们若不至诚祈祷,后面的事还能做了吗?。”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开始去做准备,沐浴更衣,进入了一家安静的房间里面,吴王孙权准备了一个铜制的瓶子,并且用泥封住了瓶口,为了防止那些沙门作弊,康僧会跟徒众一起烧香请求,第一个七天过去了没有结果,于是申请延期,第二个七天还是没动静,申请延期。
此时未来济公的降龙罗汉与如来佛祖释迦牟尼、七佛之师大智慧文殊菩萨、大行普贤菩萨在与众多菩萨罗汉、天尊神仙讨论道法。降龙罗汉,法眼观看人间,看见西域僧人康僧会会弘扬佛法,求取佛骨舍利,于是对释迦牟尼如来佛祖说道:“此时正是弘扬我佛法门的时机,如来大慈大悲,何不满愿。”
释迦牟尼如来佛祖闻言,说道:“善哉善哉,如是如是,吾于天竺国所传之法,终将在中国发扬光大,末世天竺,已经不堪尊敬佛法,多信婆罗门教,甚至邪教佛法,天竺千年之后,乱法之事层出不穷,故佛法必在中国弘扬。中国乃是有福之地。善哉善哉。”
话音刚落,释迦牟尼如来佛祖伸出五指,暗中显化神通,引佛舍利到东吴之地去了。
在第三个七天开始的时候,西域僧人康僧会对徒弟们说:“佛法灵瑞本应降临,而我们却没有德行来感应,那也就不必等王法制栽了,我决心以死为期。”
到了最后一天的傍晚,仍然没有动静,参与祈祷的人都感到害怕了,等到五更天的时候,忽然听闻铜瓶中刀枪相击一样的响声,康僧会前往视看,果然获得佛舍利。
第二天的早上,西域僧人康僧会将佛舍利呈献给东吴大帝孙权验察观看,满朝文武官员都聚集一起观看佛舍利,一颗颗佛舍利散发的五色光芒照耀瓶上,吴大帝孙权经过火烧和锤砸等多种尝试,佛舍利都没有丝毫的损伤,东吴大帝孙权见状,大为叹服,于是立即下旨为佛舍利建塔筑寺。
东吴赤乌五年(242)正月,吴大帝孙权立子孙和为皇太子,大赦,改讳禾兴为嘉兴(今属浙江)。同年,孙和的儿子孙皓出生。
七月,吴帝孙权遣将军聂友,校尉陆凯领兵三万人攻打儋耳(今海南西部)、朱崖(今海南东部)。
赤乌六年,神医董奉在庐山莲花峰、般若峰隐居期间,以种杏换谷方式行医济贫,治愈者按病情轻重种植杏树,后来形成十万余株杏林,其医德被概括为“杏林春暖”。
吴赤乌十年(247年),吴大帝孙权下令建造的建初寺修建完成。建初寺,是孙吴时期江东首座寺庙,是继洛阳白马寺之后的中国第二座寺庙,也是江南首寺,南方最早建立的佛寺。
西域僧人康僧会在建初寺居住下来翻译佛经,康僧会译有《六度集经》八卷、《旧杂譬喻经》二卷,现均存。《出三藏记集》卷十三载其所译《阿难念弥经》《镜面王经》《察微王经》《梵摩王经》,均收在《六度集经》中。《开元释教录》卷二载其尚译有《吴品经》五卷、《菩萨净行经》二卷、《权方便经》一卷、《菩萨二百五十法经》一卷、《坐禅经》一卷,均佚。《六度集经》《法镜经》文词典雅,诸波罗蜜前均有短引,为治汉魏佛学的重要资料。
与此同时,年老的吴大帝孙权为报母恩,在上海建造了龙华寺。据说康僧会东游的时候,来过上海。一日,来到龙华荡,见这里水天一色,尘辙不染,认为是块修行宝地,就在这里结庐而居。他不知道,这里之所以景致幽静不凡,是因为广泽龙王在这兴建了龙宫。广泽龙王见来了个和尚居住,心中很不高兴。一时起了恶念,要兴风起雾,掀翻和尚的草庐、把和尚吓走。可是龙王突然发现草庐上放射出一道毫光,上有五色祥云,龙王吃了一惊,他挨近一看,见康僧会神色端详,正在打座诵经。龙王听了一会儿,被和尚所诵的佛旨所感动,他不仅打消了原来的恶念,还走上前对康僧会说:自己愿回东海去住,把龙王宫让给康僧会,用来兴建梵宇。康僧会接受了龙王的一番好意,他就把龙宫改建成龙华寺,还专程赶到南京拜会吴国君主孙权,请他帮助建造佛塔,好安置自己所请到的佛舍利。就这样,在龙华寺中又建了十三座佛塔,安放了十三颗佛舍利。
在民间传说中,这位“康僧会”还做过一件至今对上海乃至周边地区影响深远的事,那就是他曾在龙华寺附近设立“沪生堂”,传授自印度流传过来的制糖之法,造福当地百姓。
在三国时期,上海及周边地区还只有一些不起眼的小渔村。男人出海捕鱼,女人操持家务,过着清贫的生活。“康僧会”在上海地区建立龙华寺后,以此为根基在周边地区弘扬佛法,由于他佛法精深,又供奉有13颗佛祖舍利,加上龙华寺的神秘传说及国主孙权的支持,一时声名远播,信徒甚众。“康僧会”当时传授的属于比较原始的小乘佛教,他和寺众还是传承佛教传统的生活方式,即不自己进行生产,平时衣食全部靠化缘和信徒的布施(现在东南亚一带的佛教国家,出家的僧众还是以此为生的)。在此过程中,“康僧会”发现当地气候恶劣,渔民出海常常会遇到狂风暴雨等恶劣天气,再加上地处偏远,缺医少药,渔民生活十分困苦。
一次西域僧人康僧会在周围地区弘法布道的过程中,发现当地山上有一种植物很象印度古籍《吠陀经》中记载用以熬糖的甘蔗,乃采集了一些回龙华寺,并按照《吠陀经》所记载方式进行制作,居然造出了红糖。“康僧会”以他对医学的研究,知道红糖对人体有诸多好处,这一发现令他兴奋不已,于是便在龙华寺内熬制红糖,赠送给当地渔民。由于红糖口感甘醇,且食用后对身体大有裨益,渔民们很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红糖。但由于龙华寺面积较小,僧众有限,而且平时还要布道礼佛,很难满足广大信徒的要求。
于是“康僧会”便在龙华寺附近建造了一个专门用于制作红糖的作坊,由他亲自传授红糖制作工艺,信徒自愿参与熬制红糖,这样就基本满足了当地渔民对红糖的需要。由于红糖对人体大有裨益,“康僧会”乃取佛教“护佑众生”的理念,给这个作坊取名为“护生堂”(由于上海地区被简称为沪,后来在民间流传的过程中,“护生堂”逐渐被人们称为“沪生堂”)。“康僧会”又根据当地缺少医药的现状,凭借其深厚的医学功底,创造性的在红糖中添加人们日常食用的“生姜”、“葱白”、“胡椒”、“红枣”等配料,熬制出一些功效更为显着的红糖品种。男人出海时身边带着生姜、葱白等熬制的红糖,用以抵御海上的风雨;女人在家常饮用红枣、胡椒熬制的红糖,可以活血健身……在“沪生堂”的护佑下,人们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孙权元妃谢氏无所出,为此纳妾生子,长子名登,次子名虑,孙登已立为太子,却未冠而亡。
孙权有外弟徐琨女新寡,貌美无双,为孙权所羡,复纳为妃。徐琨父名真,真妻为权姑母,琨女初嫁陆尚,尚卒,乃为权妃,事见史传。
谢氏恚恨成病,不久即殁。吴大帝孙权使徐氏抚养其子孙登,孙登得为太子,群臣请立徐氏为后。偏后宫中又有步氏袁氏,及王氏两位夫人,步氏亦有姿色,与徐氏可称伯仲,徐氏性善嫉妒,步氏心量宽宏,故孙权对待徐氏喜而不定,终至后位不定。
步氏无子,只生二女,长女名鲁班,小字大虎,之前配周瑜之子周循,后适嫁全琮;次女名鲁育,又字小虎,之前配于朱据,后嫁给刘纂。何孙氏多再醮妇。至徐氏病殁,步氏因未曾生男,亦不得为后。
宫中的袁氏即袁术之女,品性最良,也无子嗣,步氏又不幸疾终,孙权欲立袁氏为后,袁氏以无子固辞。两王夫人,只生孙和、孙霸二子,一生子休。后来孙权复得一犯女潘氏,娇小玲珑,使充妾媵,几度春风,生子名亮。赤乌四年,太子孙登卒,孙和依次立为太子;和弟孙霸受封鲁王,群臣谓母以子贵,应立和母王氏为后,孙权颇欲依议。
哪知全公主即鲁班。与和母有嫌,屡进谗谤,孙权竟信女言,常责孙和之母,孙和之母王夫人无从辩白,忧郁致死,孙和亦因此失宠。
孙和之弟孙霸为孙权所爱,与孙和同居东宫,礼秩如一,群臣多上书谏诤,孙权乃命分宫别僚,二子自是生嫌。孙霸阴谋夺嫡,交结朝臣杨竺全寄吴安孙奇等人,谗构乃兄,吴主孙权老眼昏花,渐为所惑,嫉恨孙和益甚。上大将军陆逊,已代顾雍为丞相,仍守武昌,闻得太子兄弟,不相和协,因上书切谏,略言:“太子正统,鲁王藩臣,当使宠秩有差,然后上下得安。”
孙权置诸不理,陆逊奏书亦数次连上,仍然无有影响。太子太傅吾粲,请遣鲁王出镇夏口,并出戍杨竺等,不准留京,词尤激切,反触孙权之怒。
霸竺乘间谮告吾粲,粲愤无可诉,致书陆逊,自鸣不平,偏又被霸竺所闻,诬他交通外臣,蓄谋不轨,竟致下狱毙命。
孙权复遣使责陆逊,陆逊年已垂老,禁不住连番愤闷,也即病终。
陆逊之子陆抗为建武校尉,代领陆逊军众,送葬东还;孙权召陆抗入宫讯问。陆抗陈表其父苦衷,声泪俱下,孙权稍稍感悟,才知霸竺所言,不情不实,于是霸竺之宠亦衰。
后宫里面的潘夫人,尚在华年,独承恩宠,眼见孙和、孙霸二子,俱已失爱,乐得乘机献媚,为子谋储;且与全公主往来日密,并纳公主侄孙女全氏为子妇。
孙权可纳姑母孙女为妃,孙亮亦何妨娶阿姊之侄孙女为妻?于是彼此益亲,日在吴主孙权面前,谗毁孙和、孙霸,劝立幼子孙亮。
孙权内惑宠妃,外信爱女,遂欲废孙和而立孙亮,密语侍中孙峻道:“子弟不睦,恐将蹈袁氏覆辙;(指袁谭袁尚)。若使朕不为变计,后患且无穷了。”
孙峻为孙权叔父孙静的曾孙,有姊为全尚妻,尚女嫁孙亮,亲上加亲,当然袒护孙亮母子,赞成孙权建议。惟孙权虽有此言,尚因废储事大,难免众谤,复延宕了好几年。
东吴赤乌十二年间,右大司马全琮病殁,全公主又致守孀,年近四十,还是好淫,因孙峻壮年伟岸,即多方勾引,与他私通。乃母步氏以仁惠称,不意生此坏女。两下里暗地绸缪,密商长策,决拟将太子和捽去,改立孙亮,方好久图富贵,安享欢娱。未必。
孙峻入侍吴主时,遂肆意诬蔑太子,惹动吴主宿嫌,竟将太子孙和幽锢别室。骠骑将军朱据,尚书仆射屈晃固谏不听,两人泥首自缚,连日伏阙,请赦太子,终不见许。
无难营军督陈正,五营军督陈象,吴置左右无难营,又置五营,各设军督。上书切谏,反致族诛。朱据与屈晃且被牵入殿,各杖百下,谪朱据为郡丞,斥屈晃归里;太子孙和被废为庶人,徙置故鄣。
鲁王孙霸亦被同时赐死。孙霸党杨竺全寄吴安孙奇等,一体受诛,遂立少子孙亮为太子,孙亮之母潘氏,居然被象服,着翬衣,进位皇后,统掌吴宫。
吴王孙权后改年号为太元,便是为了册立潘后,有此特举。
惟潘后得如所望,免不得恃宠生骄,比那前时的柔媚情形,迥不相同。
吴主孙权亦瞧透三分,始悟太子孙和无辜,转生怜惜。是年八月朔日,天空中忽起大风,江海汹涌,平地水深八尺,吴主孙权先祖陵墓所种松柏,尽被拔起,直飞到建业城南门外,倒插路旁,孙权因此受惊成疾,月余不能视事。到了仲冬,才觉少瘥,于是亲祀南郊,途次又冒风寒。
及还宫后,复至患肿,意欲召和入侍,全公主及侍中孙峻,中书令孙弘,力言不可,方才罢议。好容易挨过残年,孙权病不能起,命立故太子孙和为南阳王,使居长沙;王夫人子孙休为琅琊王,使居虎林;还有一子名奋,乃是后宫中仲姬所出,年比太子孙亮少长,授封齐王,使居武昌。
过了月余,孙权稍有起色,有司上奏称有凤凰来仪,乃复改年神凤。不料皇后潘氏,遽尔暴亡,孙权力疾往视,见潘氏项下有痕,舌不能藏,料有他故,因令左右秘密调查。嗣得察出破绽,乃是潘后对待下人甚为粗暴,导致宫中之人各有怨言,她见孙权老病垂危,即使宫人出问中书令孙弘,考察汉吕后称制故事。
宫人因潘后临朝,必好残杀,不如先机下手,俟到她夜间熟睡,竟将她项中扼住令其窒息而死。孙权亦知她咎由自取,但看到她惨死情状,又不免悲愤交并,乃将与谋行凶的宫人,杀死数名。嗣是心绪不宁,病情益加沉重,又拖延了两三月,气绝身亡,寿已七十有一。
东吴太子太傅诸葛恪,太常滕胤,中书令孙弘,侍中孙峻,将军吕据,并受顾命,立太子孙亮为嗣主,夹辅朝政。孙弘与诸葛恪积不相容,意欲矫诏诛杀诸葛恪,商诸孙峻,孙峻反向诸葛恪报知,诸葛恪遂诱孙弘议事,把他杀死。然后为孙权发丧,追谥孙权为大帝。
孙亮既嗣位,改元建兴,进诸葛恪为帝太傅,胤为卫将军,领尚书事,孙峻以下,俱进爵有差。
诸葛恪为诸葛瑾之长子,少年颖悟,词辨过人,孙权闻名召见,欲试恪才,特遣人牵入一驴,用笔题面云:“诸葛子瑜”。子瑜就是瑾的表字,诸葛瑾面似驴,故以此为戏。天子无戏言孙,权以驴戏诸葛瑾,亦太失体。诸葛恪即跪请道:“乞赐笔更添二字。”
孙权将笔给诸葛恪,诸葛恪在诸葛子瑜下,添入“之驴”二字,举座称奇,孙权亦为称赏,便把驴赐给诸葛恪。
诸葛恪年甫弱冠,便拜为骑都尉太子登宾友,已而升任抚越将军,出平山越,更擢任威北将军,封都乡侯,望重一时。惟诸葛瑾谓诸葛恪非保家子,引为深忧。
及诸葛瑾病殁,诸葛恪自矜才智,好陵上位,丞相陆逊,辄贻书相诫,诸葛恪不少悛。既而陆逊又去世,诸葛恪竟得为大将军,代领陆逊士兵众,驻节武昌。
吴主孙权病笃,召诸葛恪受遗,诸葛恪遂为首辅,欲收时望,缓逋责,除关税,宣布惠泽,远近腾欢,乃修筑东兴堤,左右倚山,夹筑两城。堤在巢湖东面,久废不治,恪恐湖水泛滥,并为吴魏冲道,故集众兴修,使全端留略二将,分守二城。复因孙休孙奋二王,封地濒江,关系重要,恐他据境谋变,特将琅琊王孙休,徙封丹阳,齐王孙奋徙封豫章。孙奋不肯遵行,由诸葛恪致笺恫吓,然后迁往。
诸葛恪有族叔诸葛诞,仕魏为征东将军,闻吴修堤筑城,当即详报魏廷,请先机伐吴。当时司马懿已死,长子司马师进任抚军大将军,代父执政,颇善诞言;再加征南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镇东将军毋丘俭,各献军谋,力主东征,司马师遂令诸葛诞集兵七万,会同胡遵,直攻东兴。
又遣王昶攻南郡,毋丘俭攻打武昌,三路进发,探报驰达江东。诸葛恪忙率同将士,昼夜兼行,往救东兴,吴冠军将军丁奉,老成炼达,愿为前驱,诸葛恪令他将吕据、留赞、唐资三人,引兵二万,与奉并进;自率二万人为后应。奉向吕据等申议道:“兵多行缓,若被贼据险,难与争锋,我宜速往,君等随后接应,方可无虞。”说着,遂率麾下三千人,轻舸前行,顺风扬帆,两日余即达东关,据住徐塘。
魏将胡遵,已在湖滨,筑造浮桥,渡过军士,结营东兴堤上,分兵攻扑两城,三日不下。
适值天寒雨雪,未便急攻,胡遵高坐营中,与将佐置酒豪饮,闻得吴兵来援,乃遣将探望,返报吴兵寥寥,不过二三千人,遵不以为意,仍然畅饮;仿佛酒鬼。
但命兵士数百人,守住营门。丁奉见魏兵未出,即拢船近岸,顾语部众道:“取封侯爵赏,正在今日,愿诸君努力。”说着,即脱去战袍,轻装持刀,一跃登堤,兵士亦相率解甲,甚至袒裼露臂,左执楯,右执刀,随奉上岸。
魏兵瞧着,以为天寒至此,不战先僵,相率大笑,谁知丁奉用刀一挥,众皆踊跃,直扑魏营,魏兵始仓皇入报。魏前部督韩综桓嘉,起座出战,摇头摆脑的趋至营外,曲摹醉态。可巧碰着丁奉,一刀砍来,正中韩综的头颅,倒毙地上,韩综乃是东吴叛将,屡为吴国之害,丁奉正欲枭取首级,不防桓嘉一戟刺来,亏得丁奉眼明手快,用刀格开,桓嘉酒尚未醒,倒退了两三步,被丁奉趋前一刀,砍伤左肩,又复倒地。
魏兵见两将毕命,统皆逃入营中,丁奉得从容枭首,麾兵再进,三千吴兵,冲入魏营,胡遵即上马对敌,哪禁得吴兵厉害?所向无前,慌忙弃去前屯,退入后寨。
可巧吴将吕据、留赞、唐资等,陆续杀到,眼见得魏兵骇走,连后寨都不能保守,你贪生,我怕死,纷纷向浮桥渡回,人多桥坏,溺死了好几万人;胡遵飞马先走,幸得逃命,所有辎重甲仗,尽被吴兵搬归。魏将王昶、毋丘俭,接得胡遵的败报,也烧屯退回。
诸葛恪行至东兴,赏劳诸将,奏凯还朝;特将叛将韩综的首级,献入大帝庙中,声罪报功,诸葛恪得加封阳都侯,领荆扬二州牧,都督中外诸军事。
越年,诸葛恪复欲出兵讨伐魏国,群僚固谏不从,当即遣司马李衡,西行至蜀,约同举兵。蜀大将军费祎,方被降将郭修刺死,将佐多不愿出师;独卫将军姜维,有志北伐,以为有机可乘,不行何待?于是率数万人出石营,经董亭,进围狄道。
诸葛恪得李衡归报,也领兵入淮南,环攻新城。魏大将军司马师,用主簿虞松计,使毋丘俭等堵御吴兵,坚壁勿战;另檄征西将军郭淮,雍州刺史陈泰,尽发关中士卒,速援狄道。
郭淮与陈泰奉檄驰援,甫抵洛门,那姜维已探知消息,自恐粮食不继,撤围引去,诸葛恪却尚屯兵新城,连日督攻。城将陷落,守将张特,佯为乞降,只言魏法须守城百日,方可出降,家族免罪,今被围已九十余日,乞恩许满限,然后开城拜纳等语;诸葛恪信为真言,饬兵缓攻。不意特乘夜修城,补阙完残,至次日登城大呼道:“我情愿斗死,岂肯降汝吴狗?”特为一牛之称,牛固不宜事狗。
诸葛恪闻言大怒,再饬攻城,竟不能克,军士锐气已衰,更兼天气蒸闷,多半遇疫,死亡相继,诸葛恪尚虐待将士,说他不肯尽力,众益离散。
魏将毋丘俭等且乘敝进援,吴兵大恐,不战自溃,诸葛恪也只好逃归。沿途散失军械,不可胜计,于是吏民失望,怨毋交乘,诸葛恪不自引责,反苛求将吏过失,或诛或黜,累日不绝。且恐他人暗算,累得精神恍惚,寝食不安。
先是诸葛恪出兵淮南,整装将行,忽有一人满身素服,趋入阁中,内吏问为何事?那人谓至寺院迎僧,为亲超荐,不意误走至此内,吏将他叱出,转语外门守卒,俱言持械把门,并不见有一人进来,大众都为诧异。及出行后,舟车左右,时有白虹环绕,家中厅屋栋梁,无故自断,家人都目为不祥,替诸葛恪担忧,诸葛恪却安然归家,总算幸事;但与诸葛恪语及,恪也觉惊心。一日早起盥洗,闻水中有血腥气,连易数盆,血腥如故,待至戴冠加衣,衣冠上亦有腥气,正惊疑间,忽然侍中孙峻,赍诏到来,召诸葛恪入宴。
诸葛恪亦防有他变,诈言腹疾,不便饮酒,孙峻忙说道:“天子设宴宣召,欲与太傅共议大事,请太傅力疾一行;若因御酒不便下饮,尽可自赍药酒,随身带去。”
以诈应诈。诸葛恪因孙峻素来亲信,计划周到,料无他谋,于是令孙峻先行,自易朝服出门。
门内豢有黄犬,突人然来到诸葛恪前,衔住诸葛恪的衣服,诸葛恪愕然道:“犬不欲我出门么?”乃还坐片刻,少顷复出,犬衔衣如故,诸葛恪不禁动怒道:“犬亦敢来戏我么?”
遂令卫士将犬赶出,登车入朝。散骑常侍张约朱恩,为恪爪牙,呈递密书,劝诸葛恪毋入。诸葛恪省书欲归,适遇太常滕胤,问将何往?诸葛恪以腹痛甚剧为辞,滕胤答说道:“既已到此,应该一见主上,方可告归。”
诸葛恪踌躇多时,又由孙峻出来敦促,乃剑履上殿。这一番有分教:
列席未终头已落,覆巢以下卵无完。
恪既入殿,究竟有无祸变,试看下回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