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饮月一把搀住江笑染，他身体石化之处，给她一种随时都要分崩离析的感觉。
她生怕他一不小心碎成一堆土石，忙说道：
“生了把伞，生了把伞……”
又不是给她生了个孩子，他那么激动作甚？
可没想到，这一句话又将江笑染定在当地，他尚未石化的那只淡金色眼眸眨了眨，完全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执魑跟在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笑染的反应，像是生怕他不误会一样说道：
“你想问怎么会生了把伞？那就不得不说你家公主给他留在腹中的孽种了。”
咔嚓，一道细微的碎裂声响起，在针落可闻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原来是江笑染那半边石化的脖颈上，突然多了一道长长的裂痕，直达耳后。
司空饮月直呼不好，想要去检查他脖颈上的裂痕，却被江笑染一推。
“你，你别碰我！”
江笑染周身泛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但尾音中却带着一丝含混不清的呜咽。
他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一推跟挠痒痒似的，愣是一步没推动“稳如泰山”的司空饮月。
江笑染怔怔地看着给他检查身体的司空饮月，脑海中只有执魑那句“公主给他留在腹中的孽种”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巨大的冲击之下，他甚至根本没有去思考这其中的不合理性，只想大声质问她是不是宠幸了颜予之，如同当初宠幸他一样……
可是，他好像又没有资格去质问他，这更让他感到绝望。
他整个人像是一朵枯萎的黑色鸢尾花，眸中泛上了沉沉的死气。
他在妖界的时候，将身子给她了……可她那时将他认成了封亦渡，他自欺欺人，一直假装不知道罢了……
他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日子，她不仅跟鬼王成了婚，还跟颜予之旧情复燃了是吗？
那……他到底算什么？
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宠是吗？
江笑染低头看了看自己石化的手，他现在怕是连当男宠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一挥衣袍，转身便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走前他还扔下一句：“公主寝殿里热闹得很，我就不打扰了。”
司空饮月看着他毅然决然的背影，愣了一会后，转头看向鬼王执魑，咬牙道：
“鬼王大人，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的。”
紧接着，便见一道狂风卷过，司空饮月身形一闪，带着连同要“离家出走”的江笑染一起不见了踪影。
当司空饮月一脚踢开东殿的大门，扛着江笑染进门时，东殿的侍女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那神情宛如看到了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一身黑衣劲装的江笑染被司空饮月扛在肩上时，还不停挣扎。
“司空饮月你放开我！以后我是生是死都不用你管……”
“你不是成婚了吗？你不是还有别的男宠吗？你别碰我！”
“你把我当什么了？当你招猫逗狗一样的玩物吗？我不是！”
司空饮月一边扛着他往床边走，一边对反应过来后齐齐跪了一地的侍女们吩咐道：
“都先退下，一会再准备些吃食过来。”
侍女们战战兢兢退下了，她们早就听说这位久居在外的公主名声不太好。
这不，百闻不如一见，她真的强抢民男回来了！
看起来，那被抢回来的公子还是个贞烈的，不像是会屈服于公主的淫威之下的样子。
当司空饮月将江笑染压在床上后，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了。
江笑染眼尾发红，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偏过头去不去看司空饮月，像是一把冷厉的刀，不肯弯折。
司空饮月一手撑在他的颈侧，一手给他整理了一下他刚刚挣扎弄乱的额前碎发。
“颜予之之前怀胎，确实与我有关，不过……”
没等她说完，江笑染就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几乎用尽所有力气将司空饮月一推，声音如寒冬中的暴雪狂风：
“你宠幸他了是吗！那我算什么！那我算什么？可我只有你，我只有你，你为何不能也只有我！为何不能？！”
事到如今，他终于大声质问她了，不管他有没有这个资格。
她将他从阴影中拉出来，让他体会到了世间情爱的滋味，却如刀尖舔蜜，让他鲜血淋漓。
一滴泪，从他唯一完好的淡金色眼眸中滑下，却重重地砸到了司空饮月心里。
江笑染一直像是黑夜中的一把利刃，流血不流泪。
没想到，她竟将他惹哭了。
见他病骨支离的模样，她一瞬间好怕他就这样碎掉了，她轻轻将他揽入怀中，用红唇堵上了他的嘴。
江笑染的眼眸瞬间睁大，反应过来后，他开始挣扎、抗拒，慢慢到接受、顺从……
吻到最后，他甚至带着一股万劫不复的疯狂之意，反客为主。
直到两人都无法呼吸，才堪堪分开。
司空饮月这才终于有机会开口道：“颜予之之前怀的是我一巴掌拍到他腹中的伞灵，上古须弥宝伞。”
话一出口，一身霜雪之意的江笑染周身冷意瞬间散了一半。
“你，你没碰他对不对……”
江笑染自知刚刚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他扭过头去有些不敢看司空饮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司空饮月无奈道：“揍他算不算？”
江笑染紧抿着唇，彻底不说话了。
司空饮月见状，便迅速将颜予之如何怀孕，如何剖腹取伞的事情跟他说了。
江笑染听后点了点头，正当司空饮月感叹这一关终于过了后，他又突然抬起头来，淡金色的眸子定定看着她，问道：
“那你跟鬼王成婚又是怎么回事？”
他说出“成婚”两字时，眼眸像是烈日坠于山谷，暗得透不出一丝光来。
他像是被人遗弃了一般，整个人支离破碎，却又不甘心，非要等那遗弃他的人回来捡他。
司空饮月也如实回道：
“我当初进了无间地狱，血肉被腐蚀，生机一点点流失。执魑为了救我，才与我结了道侣契约。
只有这样，无间地狱才不会将我当成‘外来者’。”
江笑染听到司空饮月说其“血肉被腐蚀”，立刻探过身来，撩起司空饮月的袖子检查了一番。
见她手臂无伤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扪心自问，在那种生死攸关之际，他不管司空饮月做了什么，她只要活下来就好。
不过，那既然是生死之际迫于无奈的做法，而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她是不是应该……
“那公主何时与他和离？”他抬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