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府,厦门本岛西面,海门镇,海门岛的西北海域上。
鲁王旧将,前太子少师陈文达,突然来到闽安侯周瑞的坐舰上,一艘九丈长的中型水艍战船。
看着眼前的宁远将军,上来以后,就唧唧歪歪,解说了一大堆。
老武夫周瑞,已经冷静下来了,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不解,唯有拱手耐心的问道:
“宁远将军”
“太子少师,陈将军”
“你是家兄的老哥,也是小弟的亲兄长”
“说吧,可有什么要事,尽管开口吩咐就是了”
“如果是打头阵,你大可放心吧,小弟绝无二话”
“小弟和一众兄弟,要是皱一下眉头,那就是婊子养的”
“又或是,别的要紧事,你也甭绕弯子了,小弟绝无二话”
、、、
义薄云天,闽安侯豪气万丈,对着面前的陈文达,就是一顿自夸自擂。
大家都是根出同源,水师出身,也算是半条道上的老杀胚,该吹嘘的时候,可不能怂蛋。
出来混嘛,得会说话,也要会吹捧,才能得到部下的支持,同行的认可。
这些大道理,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还是他那个死鬼兄长,平夷侯周崔芝教的。
“哈哈哈”
“啪啪啪”
看到眼前的周瑞,如此识趣,又是如此的上道懂事。
老武夫杀胚陈文达,哈哈大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大跨步走上前,拍了拍肩膀,满口夸赞道:
“闽安侯,周老弟”
“够勇猛,够豪气”
“好说,说得好,不愧是周氏双雄,义薄云天”
、、、
夸到这里,夸完了,老武夫突然脸色一正,表情变的正经起来了。
左右,前后,周边都瞥了几眼,压着嗓门,低头严肃的说道:
“老夫呢”
“突然找上老弟,确实是有几个小事,想跟老弟讨教一番”
“不过呢”
“你看,这,是不是、、、”
说罢,说到这里,精明老辣的陈文达,嘴巴一闭,就不再开口了。
左右两侧,又瞄了几眼,最后把目光瞟了一下陈冠,那是周瑞的副将。
其中的意思,就再也明显不过了,有些话,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不是很好说的啊。
“呵呵”
确认过对方的眼神,周瑞眼皮直跳,嘴上假意的笑了笑,内心里却是慌得一比啊。
心中暗道,大战当前,这个家伙登船,当真是没好事啊。
“陈副将”
“你先下去吧”
“检查一下,各部的战船装备,顺便打打气”
想了一下,周瑞还是随便找了个理由,示意自己的副将陈冠,先离开一会儿。
登船的陈文达,也是资历深厚的同道中人,既然不想外人在场,那还是小心点为上。
人心隔肚皮,有些话,还是小心谨慎点为上。
“诺”
不远处,左手一直按着刀把子的陈冠,听到这话后,眼眸一聚。
半晌后,才算反应过来了,立马抱拳应诺,然后转身离开船首。
只是,走的时候,脚步走的比较慢,还带着一丝的犹豫,耳朵更是竖的老长了。
“哼”
眼看着陈冠走远了,陈文达突然冷哼一声,脸上带着阴沉不定。
一直盯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嘴角上扬,好似有意无意的,阴恻恻提醒道:
“周老弟啊”
“老哥给你提个醒啊”
“你这个副将,有点不对头啊”
“一路过来的时候,总是按着刀把子,紧紧盯着老夫”
“还有,老夫的那些亲卫,更不准带刀上船,全部留在了船舱”
“哎”
“你家兄长,在世的时候”
“咱们两家,也是经常聚在一起,喝酒玩耍斗牛啥的”
“这才几年不见了,你这个陈副将,倒是生分了不少”
“呵呵,长点心,小心点吧”
、、、
说罢,才转过头,拍了拍一脸懵逼的周昂,再次告诫一番。
都是老武夫杀胚,都是同道中人,又不是不认识,大家以前熟悉的很啊。
这他妈的,老朋友上船造访,竟然被人按着刀盯着,任谁都会心里不舒服的。
厮杀了几十年的老武夫,砍头无数,对周边的敌意和杀气,都有一种莫名,强烈的第六感。
“嗯”
“多谢陈兄提醒”
“小弟,心里有数的”
听到提点的周瑞,并没有一丝的反感,先抱拳还礼,感谢了一番。
然后,眯着眼,盯着远去的陈冠,点头解释道:
“当年啊”
“家兄上战场,死在清狗子手里,留下一千多残部”
“小弟,也是临危受命,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从那时候开始,这个陈副将,就有点不高兴,满腹牢骚”
“呵呵”
“说实在的”
“要不是看在家兄,一番心血,经营了十几年的份上”
“就这点人马,残兵残将,要啥没啥的,谁爱接手,谁就拿去好了”
、、、
说罢,一脸无奈萧瑟的闽安侯,眼神里尽是落寞寂寞,了无生趣的老样子。
鲁王旧部,本就是战斗力一般,被满清鞑子,满世界追杀,犹如丧家之犬。
这种军队,本就是残兵剩将,战五渣的水货,周瑞也是没兴趣争抢。
至于离开的陈冠,他早就心里有数了。
一般情况下,主将阵亡了,都是副将顶上去,也就顺理成章的,掌控剩余的军队。
但是,明末清初,战乱几十年,有太多的军头军阀,兵为将有。
主将阵亡以后,很多人都是把残部,交给自己的儿子,或是兄弟,一代代传下去。
所以说,副将陈冠,耿耿于怀,心中不服,一肚子的怨气,那也是很正常的。
“哎”
“陈兄啊,你是不知道啊”
“小弟也难啊,养军队难啊,太难了”
“缺兵械,缺粮饷,吃的喝的,吃喝拉撒睡,全他妈来找老子”
“小弟也知道,兄弟们都难,没粮没饷,家眷老小,都快活不下了啊”
、、、
哔哩吧啦的一大堆,周瑞话风突然一转,好像找到了知己,开始对着陈文达大倒苦水。
缺兵少粮饷,家眷都养不起,战船兵械,也是别人挑完剩下的,苦逼的一塌糊涂。
“哎”
同样,旁边的陈文达,也是这么默默的站着,看着抱怨不停的周瑞,内心叹息不已。
听了一会儿,困扰已久的他,也有点遭不住了,摇头跟着抱怨道:
“是啊”
“世道艰难,大家都不容易”
“说实在的,你在金夏这边,还算是好一点的”
“老夫的兵马,一直驻守在台州外海,玉环岛,远离金夏”
“延平王,拨付的粮饷,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
“前前后后,算起来的话,将士们的粮饷,都欠了好几年”
“平日里,将士们,也只能靠下海打鱼,打劫一些过往商船,才能勉强糊口”
“说实在的”
“很多老兄弟,人都没了好几年,粮饷还没拿到手,棺材本都拿不出来啊”
“草皮一裹,随便挖个小坑,就埋了,光秃秃的来,光秃秃的走,凄凉凄惨”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