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本岛,筼筜湖,东渡,对面的蔡尖尾山上。
“哎”
坐在太师椅上的耿继茂,耳朵被吵的嗡嗡直响,摇了摇头,深叹一口气。
半响后,酝酿的差不多了,猛的睁开眼睛,站起来,转过身,板着脸对着徐得功,故作训斥道:
“老徐啊”
“火气那么大,怎么回事啊”
“小徐啊,还是很不错的,作战勇猛,忠心不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这样大呼小叫的,他以后怎么统帅部众啊”
“你看你,两鬓斑白,糟老头一个”
“一身的臭毛病,怎么都改不了,性情太火爆了啊”
“不好,这样不行,得好好改一下”
“这样吧,这一次的渡海大战”
“小徐啊,心中肯定有气,就不要上阵了,留守大营吧,给大家伙看好家当”
“记住了”
“小徐啊,还是很不错的,本王很看好,前途无量的”
、、、
老辣的耿继茂,做了那么多年的王爷,稳若泰山,御下用人很有一套的。
大家都是体面人,有时候,就得照顾好脸面。
左侧的,都是满蒙八旗大将,都统,统领,参领,护军校,二等侍卫一大堆,传出去不好。
自己这一边,毕竟都是汉将,训斥一下,给满蒙将校一个好台阶,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更何况,徐氏父子,忠心耿耿,是靖藩的老功臣。
大战在即,得把年轻的徐文耀留下,免得上阵父子兵,折损了其中一人。
这不仅仅是为了收买下属的忠心,更是为了靖藩的下一代,留下更多可用的心腹家将,亲信大将。
“啊”
右翼总兵徐得功,一脸的懵逼样子,怎么就被王爷训斥了。
随即,脑子一抽,瞬间就明白了,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领命道:
“末将,徐得功”
“谨遵王爷将令”
“王爷的恩典,末将父子,永世不忘,万死不辞”
“末将这就去传令,让那个兔崽子,老实点,留守大营”
说罢,身穿甲胄的他,猛的站起来,风风火火的,去追赶自己儿子,传达最新的将令。
这就是忠臣,心腹大将的好处啊。
关键的时候,王爷是不会让他们父子,两人同时上战场,风险太多,容易绝后。
毕竟,这一次的大战,非比寻常,要渡海作战啊,并不是他们特长,荒废太久了。
是的,当年的辽南,也是在海边,他们在海边,也曾经跟鞑子交过手,打生打死十几年。
“索浑都统”
把心腹大将打发走了,老辣的耿继茂,也就不再装死了,点名左侧的满蒙第一人。
心中暗道,这个老女真,也不能往死里得罪啊。
毕竟,他的身后,是辅臣之一的遏必隆。
他们兄弟二人,已经是鳌少保的铁杆拥护者,抱团对抗老索尼,权势太大了。
左侧,镶白旗都统索浑,听到点名后,内心总算松了一口气。
立马站出来,躬身抱拳行礼,郑重回应道:
“末将在”
“靖南王,请下令”
“渡海作战,末将绝无二话”
说罢,这个老武夫,挺直腰杆子,目光坦诚的看着耿继茂,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似在说,你个王八蛋,赶紧下令出发吧,老子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当然了,耿继茂能站起来,不再躺着装死了,又打发心腹看守大营。
那就证明了,这个老杀胚,已经决定发兵了,不会再违抗安南将军的军令。
“你放心”
“本王对大清国,忠心耿耿,忠心不二”
“这个仗,肯定要打,有的打,少不了你们的死战”
“当然了,也少不了本番的将校,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但是、、”
、、、
说到这里,耿继茂的脸色一肃,口气一顿,重重的点了点头。
有如果,就会有但是,这都是潜规则,前面的铺垫,就是为了喊口号,表忠心的。
“这个仗”
“怎么个打法,那就得好好筹划一下”
“咱们的大本营,都在东窑,出去就是海湾,波涛汹涌啊”
“咱们的战船,都是最新打造的,没有一艘是大型楼船,全是清一色的小战船”
“还有,这个是海战啊”
“你们是旱鸭子,本王的军队,也是差不多,不通水性,没一个是专业水师”
“说句不好听的,这要是站在战船上,大家伙都是脚底抹油,四肢打飘”
“这要是贸然冲出去,大风大浪的,又要对阵郑逆的老海盗”
“到时候,怎么个死法啊,是一刀两断,还是下海喂鲨鱼呢?”
“所以说啊”
“索浑将军,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没头没脑子,损兵折将,坏了达素将军的好事啊”
“咱们这一路,还是得等,等同安湾,海门岛,都打起来了”
“到时候,郑逆的水师,就得四处调动了,顾头不顾腚”
“再有一点”
“今天是大潮水,整整有三个时辰呢”
“你们一个个的,着什么急啊,厦门岛就在对面,跑掉的”
“呵呵”
呵呵笑面虎耿继茂,说到这里,再打量着一堆满蒙将校。
笑眯眯的,阴恻恻的笑着,继续说道:
“索浑老将军”
“何特赫将军,海三泰将军”
“你们说一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你们从北京皇城,万里迢迢的跑来福建,肯定不是为了送人头的”
“大家伙啊,都是明白人,体面人”
“那是为了砍人头,为了岛上的缴获,为了功勋权势,更是为了大清的国运啊”
“所以啊,不能急,不要急,厦门跑不掉,战功也跑不掉”
、、、
叨逼叨逼的,老辣的耿继茂,已经做了十年的靖南王,是真正的老狐狸啊。
反正,出兵,他肯定是会出兵的,但时候未到,得好好等一等。
说了一堆,就是告诉这帮满蒙将校,不要太冲动,要理智,要晚一点出兵。
你们这帮人,万里迢迢从北京赶过来,并不是为了送人头的,是为了功勋荣华富贵。
你们都是旱鸭子,不是专业水师,靖藩也不是,这要是第一个冲上去,肯定被郑逆收割人头。
“呃、、、”
面对推三阻四的靖南王,为首的索浑,何特赫,海三泰等满蒙将校,面面相觑。
他妈的,说话一套一套的,让他们找不到反驳的借口,被怼的哑口无言啊。
他妈的,还大言不惭,对大清国忠心耿耿,没脸没皮子,寡廉鲜耻的狗奴才啊。
他妈的,谁不知道,你耿继茂的作风啊。
一场梧州府围攻战,就彻底暴露了裤衩底色,跟大叛贼尚可喜一个德性。
临阵推诿不前,出卖满清队友,畏敌如虎,脚底抹油,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否则的话,达素也不会派出,资历最高的索浑,下放到耿继茂身边,做一个监军啊。
可惜啊,宁死也要保存实力的耿继茂,还是很头铁,不想沦为别人的炮灰团,给别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