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再次回到自己的庭院时,月明星稀,夜色如墨。
经过几个时辰的静心和思考,她虽仍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一切,但她终不是凡俗女子,无论内心是否波澜起伏,至少表面上已是恢复到了往昔的清雅婉约,宛如一尘不染的谪仙子,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令她伤心难堪的地方。
她在进院前,脑海中设想了很多种场景,无论何种情况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自信能从容应对,但映入眼帘的情景还是让她呆愣了好一会儿。
院子东侧,那张她偶尔用来休息享受的躺椅上此时卧仰着另一个人,那人眼眸半眯似在假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神态惬意满足,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愉悦自在。
做派尚在其次,关键是那人的外在和神情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衣裙凌乱褶皱连连,甚至能隐隐看清私密亵衣的大半轮廓,面色潮红似是余韵难消,绝美脸颊上欢愉享受还带着些许朦胧的表情根本非伪装可显现,似是在回忆先前的美妙。
扎结的结结实实的少女发髻不知被何人解下,浓密柔顺的长发再不受束缚,半披雪背而垂,半落香肩之上,同样的容貌身姿,但这犹如少女出浴后的绝美风情却远非规矩保守的素淡模样可比,大片姣好嫩滑的雪白肌肤无所顾忌地暴露在凉爽的空气中,雪肤上遍布红印吻痕和各式各样的痕迹……
仔细观察,云缎裙摆难以完全遮掩风光,两条纤细修长的美腿似乎在轻微发颤,难以完全合拢……
尽管程英没历男女之事,还是个玉洁冰清的黄花大闺女,但明慧聪颖如她,见了这副奇景,再怎么清心淡欲,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脑补了一场激烈大战……
太过分了,竟然趁我不在,在我院子里……胡搞!
程英贝齿咬紧,曼妙纤柔的身子轻微颤抖。
“咦?你居然真的回来了?也好,省的本姑娘白等一场,快过来吧!”
程英进院时未刻意藏匿,傅君瑜虽有些心不在焉,魂游天外,但还是很快发现了异状,歪仰的脑袋平直前探,放大的杏眸看到了正瞪大眼睛凝视自己的程英。
被发现了踪影,程英也不会矫情地逃避而藏,当即大步向前,但当走到傅君瑜近前时,空气中弥漫不散的旖旎气味还是让她身躯停滞了一瞬,这种气味她早在几年前就在堂姐程瑶迦房中深深体闻过。
这都多久了,怎么味道还这么浓?!她在心间把宋青书骂了百遍不止。
“傅姑娘这是何意?”她望着起身整理衣裙仪态的傅君瑜,语气和眼神颇为冰冷。面对在自家属地上肆意纵淫的同性,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有好脸色。
傅君瑜简单抚理了一下仪表妆容,将肌肤上的各种“痕迹”藏在裙衫内,她对程英的态度倒是不甚在意,尽量以平和的口吻说道:“白天你戏弄我的事情……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当没发生过,以后我们还可以朋友关系相处。”
程英凝肃冷沉的神情刹那僵缓,脸上浮露出一缕并不明显的愧疚之色。宋青书说的没错,她劝解傅君瑜的那些话,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无论会不会造成严重后果,她实实在在对傅君瑜没安好心。
“对不起~”略显生硬干涩的三个字从程英口中缓缓道出,却是她一辈子都未说过的示歉言语。
傅君瑜抬手:“行了,本姑娘原谅你了,就当互相扯平,今后谁都不许再提。”
她跟宋青书行人伦大道其乐无穷时,两人没少讨论有关程英的话题,经过宋青书各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痛陈利害、循循善诱、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的无耻下流手段,傅君瑜不仅消除了被程英坑害的不满和偏见,还答应继续留在齐王府,帮他和程英牵线搭桥……
但也不是白损己受累,宋青书向她一股脑承诺了七八个条件,她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这个无理要求。
“如你所见,我和宋大哥已经成就好事,比翼双飞了,这还多亏了你的助攻,所以你也不用自责。”修养多时的傅君瑜活动了一下筋骨,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本是一件极为难以启齿的羞事,尤其白天她还是纯洁无瑕的高丽女神,但此刻明说自己已非少女之身,她却并没有感到太难为情。只因自己坚守多年的生理和心理防线,以及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和羞耻心,早在几个时辰前便被那家伙摧灭的崩溃碎散
那个混蛋,竟然强迫我摆出那等下流姿势,骑在我身上让我自己动,还让我喊他宝玉姐夫……简直是个色狼变态加禽兽!姐姐都还没跟他有一腿呢!
“因为你不在这里,为了方便,我们借用了你的院子……玩游戏,不过这里本来就是宝……宋郎的地盘,所以也不用跟你交代什么。”
“宋郎”叫的颇为不习惯,傅君瑜强压心底的异样感,继续用无比平淡的声音讲述:“宋郎说,他白天对你进行的孟浪之举,既是情难自禁,也是对你试图挑拨离间的惩罚,后面仔细思虑,觉得还是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心生愧疚,但没脸和你相见,所以让我在这等几天,若见你回来,便替他向你致歉。”
“!@#¥%……”既然知道冲动的后果,为何还要强行亵渎之举,既然心生愧疚,为何向我致歉还要假口他人,所谓的悔过,程英是半点都没看到诚意。
“不过我见你这云淡风轻、冷淡如初的样子,想来白天的事也未太入心,既如此,心意传到即可,庸俗的客套言语我看还是免了吧!”傅君瑜语气总算柔和了一些,或许是她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地道,“那个……这里毕竟是你的院子,我鸠占鹊巢这么久……心里也怪不好意思的,就不打扰了,告辞了!”
程英勉强挤出一丝得体微笑:“傅姑娘慢走,一路顺风!”
心乱似麻,此时的她自然没有留客招待的心思,连假意的客套之言都不愿言述,见傅君瑜毫无犹疑的向门口走去,她甚至轻轻舒了口气,接下来她要好好思考今日的谬梦和往后的打算,是喜是悲、是幸是厄、是受是拒、是留是离、是坦然还是迷惘、是偷乐还是恨怨……这一切都该有个定论!
“对了,宋郎还交代我最后一件事,差点忘记说了。”
临近出口的傅君瑜忽而折身回望,悦耳声音清晰传入程英心海:“他说新朝初立,人心未附,百废待兴,隐患未清,都城是重中之重,所以他两天前已下令,城门进出需严加防察,以防歹人潜入。程姐姐长的这么好看,要是想出临安城,多半会受到多重盘查和刁难,很是麻烦,所以最好提前告诉他一声,他会亲自送程姐姐出城。”
程英:“……”
砰!轰!轰隆!!
待确定傅君瑜彻底走远后,她再也忍不住心底喷涌的火山了,那张躺椅被她一掌拍烂,院子中各种物件,无论是平凡如沙砾米粒,还是名贵的价值连城,但凡她看不顺眼的玩意,都在她近乎暴走的发泄中变成了废料。
“混蛋,当上皇帝了不起啊!皇帝就可以肆意妄为,就可以看上哪个女子就直接霸占,限制她的自由?!我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呢……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混蛋!昏君!无耻大色魔……”
任何一个认识程英的人见到此景,都无法将院中这个状似泼妇的女子与印象中那个宁静高雅、气质绝尘的奇女子联系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