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一坛坛搬上,一坛坛见底,周而往复,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这并不全是萧峰和宋青书的“功绩”。萧远山草原出身,粗犷豪迈,酒量亦是了得,儿子成亲,当老子的他岂能少饮,武当派虽有戒律,但并不完全禁酒,亦有许多如“黑白双剑”这样的俗家弟子,自少不了美酒招待。
“来,再喝一碗,再喝一碗!”萧峰几十碗酒下肚,气息丝毫未乱,红光满面,笑意洒然的将酒碗递向宋青书。
宋青书打了个酒嗝,一副临近极限的“孱弱”模样,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小弟近日纵欲过多,精气消耗过甚,喝不过……喝不过大哥了。”
音量不高,但尊席上都是何等人物,个个武功了得,自是听的清清楚楚,于是众人的目光都变的诡异起来,那些目光一半投向“失言”的宋青书,一向偷偷瞄向小龙女等人,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便秘模样。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小龙女冰心玉洁,程英婉雅清淡,李莫愁狠辣冷煞,宋青书的胡言和袭来的诡异眼神虽令她们心中羞愤,但尚不至失态,唯独黄衫女忍不了,在宋青书腰间软肉上用力一拧,声音低冷羞恼地说道。
宋青书确是在胡说八道,自出征以来,除了在唐夫人那边过了几天快活日子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程英相陪,在这个柔风一样的女子面前不说规规矩矩,至少不能肆意妄为,和小龙女等人相逢后,又因种种事物缠身,没怎么行鱼水之欢,不得不说过的很“辛苦”。
他说是要与萧峰较量酒量,但要真把萧峰再次灌趴,不说别人,阿朱肯定要撕了他,只好顺便找个推脱理由,不过他这顺口一语显然不合适,至少把黄衫女惹恼了。
“哎呀,别闹……疼啊!”
宋青书一声痛吟,抓开黄衫女的素白玉手,揉捏被掐的部位。
这个璎珞真是太不像话了,竟敢当众扫自己颜面,今晚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下……他在心里构思着惩罚姿势。
“既然青书小友不肯饮下此酒,就由老叫化代劳了,乔峰师侄不介意吧?”
一道苍老之音吸引了众人注意,也打破了尴尬冷凝的氛围。
见洪七公伸手接碗,萧峰身躯一震,立即双手递送,恭敬道:“师伯肯饮此酒,是萧峰莫大的福气和荣幸,师伯请!”
洪七公是萧峰之师汪剑通的师兄,论辈分是萧峰的师伯,汪剑通在世时,洪七公还曾指点过萧峰降龙十八掌,期间数次感慨,这位师侄的天资悟性可比自己那个笨徒弟强多了,将来前途必无可限量。
洪七公喝完酒后,萧峰立马告罪:“萧峰不知师伯在此,久疏问候,礼仪欠缺,望师伯恕罪。”
洪七公是昨天才到的这里,那时萧峰正和答应求婚的阿朱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自不知晓,今日又逢大婚,心神紧凝,更不会留心来了哪些宾客,洪七公又少言语,导致伯侄二人竟至此时才开始交流。
见萧峰神态恭谨,洪七公很是高兴,笑道:“你还肯叫我师伯,老叫化子很高兴,可惜当初杏子林中我不在场,否则定不会让徐长老他们乱搞,罢免你的帮主之位。乔师侄,你可愿继续统领丐帮?”
“有师伯为你撑腰,不必担心帮内的阻力和流言!”
这话非是信口雌黄,以他在丐帮的绝高地位,说出的话没几个人敢反驳,三分丐帮的总帮主黄蓉都是他的弟子,他虽卸下帮主之位多年,但威望始终无人能及。
萧峰沉默半晌,开口道:“师伯对萧峰的厚爱,萧峰心中感激万千,无以为报,但我早已不是丐帮帮主,是契丹人,即使徐长老他们对我始终敬重有加,我也会自动退出丐帮,只得辜负师伯的期望了。”
他的神情语气一如先前般恭敬,但态度却甚是坚决,深刻表明其意志。
洪七公眉头微皱,劝道:“师伯知道你还在气恼顾虑,心存隔阂,但即使你是契丹人是如何?你当了几十年汉人,做了许多善事,即使在辽国为官期间,也从未做过一件对汉人有害之事,如何当不得汉人。”
“自你离任后,河北丐帮四分五裂,新帮主庄聚贤上位后,更是将帮内治理的乌烟瘴气,这次竟还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挑战少林和整个武林,要做什么武林帮主……真是将丐帮数百年来的脸面都丢尽了!乔峰师侄忍心看到丐帮无数先辈遗留下来的基业断送在庄聚贤手中吗?!”
萧峰身躯晃动,显然被洪七公的话语触动内心,因为身世问题他受尽屈污,若说心底对将他驱逐的丐帮毫无失望和怨言……那是大圣人才能做到的事。但加入丐帮十多年,执掌帮主之位八年,感情之深亦是毋庸置疑,他自然清楚庄聚贤,应该说游坦之是什么货色,帮主在他和全冠清的带领下,定会一日不如一日……
“还请洪帮主注重言辞,吾儿姓萧,不姓乔,更不稀罕你们的所谓帮主之位,丐帮现在如何、将来如何皆与峰儿无关。”
萧峰还在心里措词之际,萧远山略带冷意的低沉声音已是响彻在厅堂四周。
雁门关一役,伏击他的武林人士中亦有丐帮高手,加上萧峰在丐帮的凄凉遭遇,使得萧远山对丐帮绝无半分好感,甚至对之厌憎不输少林多少。
“峰儿心善且尊师重道,但我萧远山就直接多了,看在你对峰儿还算友善的份上,前仇可以不究,但我们父子绝不愿与丐帮再有任何牵扯!”
因为授业恩师是南朝恩师,年轻时萧远山一向亲近汉人,在辽帝、萧太后面前大加讲述宋辽和睦之道,但心怀善念却未得善报,妻子和侍从被他所感念的汉人杀的干干净净,爱子被夺,人生被毁,他的心念无疑被推入了另一个极端,甚至对大部分汉人都产生了憎怒和怨愤之情。所以纵然洪七公好言相劝,他仍是态度强硬甚至不善。
见洪七公面容僵硬,萧峰连忙弯腰致歉:“我爹他老人家性格一贯刚直,不懂人情变通,说话过于直接,但绝无恶意,若有冒犯之处,萧峰在此向师伯赔罪了!”
洪七公摆摆手:“萧老兄当年行得正站得直,却无端遭遇无妄之祸,妻离子散,这点我丐帮也有责任,有此态度仍人之常情,无可见怪,只是丐帮之事,实是令我忧心啊!”
他轻叹一口气,眼中满是无奈。
萧峰正色道:“我爹虽性情刚烈,但所言也不乏道理,萧峰是契丹人,不可能继续做丐帮的帮主,而且我早和阿朱约定,成亲之后便不再理会世间的是是非非,到塞上牧马放羊,做一对远离尘世的神仙眷侣,不过……”
在洪七公眸光逐渐黯淡之时,萧峰忽又话锋一转:“不过恩师对我恩重如山,丐帮也还有很多与我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加上我对新任帮主庄聚贤的为人颇有了解……我也实在难以眼睁睁看着曾倾尽心血的丐帮毁在他手里,所以……”
感受到多束含义各异的目光射来,萧峰心中苦笑,面容平静地发声道:“武林大会就在几天后,我和阿朱在此多留几天也无妨,到时可以去见识一下天下英雄,若那位庄帮主行为有不正之处,累及丐帮清誉,我自当以丐帮数百年来的侠义之举与他细细论道,也不失为一段趣事。”
他的话语颇为委婉,但表达的意思却甚是清晰,洪七公略有遗憾,知道想让他继续出任帮主已是不可能之事,但能得到这个承诺已是心满意足。他双手抬起,以前辈身份淡淡行礼:“如此,便多谢乔……萧峰师侄了,唉!也是老叫化强人所难了,在你大婚之日提起这等无理请求,该自罚三杯!”
萧远山忽而出声:“如此也好,我正好和玄慈老儿还有一笔旧账没算,就和峰儿一起前去少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