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萧远山阴狠歹毒的攻击和咆哮声,野心昭着,从无畏惧的左冷禅,竟从心灵深处泛起了刺骨的寒气和恐惧。眼里投现飞驰而来的鞭影,他完全没有硬接的念头,低喝一声,双脚猛的踏地,整个人向后倒飞,同时双掌挡于身前,护在面门,终是险而险之地避过了长鞭攻击的范围。
他生怕不保险,刚一落地,姿态便近乎仓惶的向后连连飞退,可想而知心中萌生了多大的阴影。
以左冷禅如今的状态和心态,若萧峰此时趁机上前猛攻,有很大可能重创他,但他们也将丧失逃跑的最后机会。
见嵩山太保和弟子们齐齐上前支援左冷禅,更远一点,玄慈和方证一马当先往这边扑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少林高僧,与此同时虚竹也调理好了内息,凌波微步全力发动,掠起一大片闪现的虚影,真身已超越了一些先动步的高僧。
萧峰心中大悸,拉起父亲的手就向密林跑去,连一个字都没浪费时间说,此时左冷禅的身体都还在空中倒退。
萧远山也知道轻重,尽管他内心无比想将左冷禅碎尸万段,但还是强忍着不去看他,调用所有能用的真气施展轻功急弛。
即使如此,父子两人也心下雪亮,尽管前方没了前敌阻路,他们能成功逃走的概率也不足两成。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萧峰父子,你们休要逃走,看我武当派的厉害!”
“剑出!”
张松溪“大义凛然”地呼喊,令得在场人无不震惊和诧异,心想武当派不是一直在为萧峰父子开脱么?这是怎么回事?!
少林寺更是惊异,因为武当派一直没有离开,虽然也只是作壁上观,但少林出于稳妥起见,空闻、空智等高僧还是在暗中戒备着。当然,如今萧峰父子都快跑了,自然没有人再去戒备了,因为所有和尚都赶着向前追。
其他和尚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玄慈、空闻这两个大德高僧却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大吼道:
“小心!!”
他们小心的没错,声音刚出口,武当派的“支援”就到了!
所有武当派门人,在张松溪的带领下,手中宝剑脱手掷出,剑身轨迹形成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一把把宝剑如流星般璀璨美丽,又带着凌厉的气势射出前去追赶的少林僧人,就连靠后的一些嵩山派弟子都在攻击范围内。
从战斗开始,阿朱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萧峰的身影,眸中满含担忧和希翼,到后面甚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惊恐和惶然,以及从未褪去的决意,手掌紧攥,指甲入肉都毫无所觉,但她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因为她怕让萧峰分心!
而此时,她手中同样握住一把剑,跟随着武当派弟子一同掷剑而出。论武功,她或许还不及寻常的武当弟子,但她射出的剑却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她不知道这把剑能不能射中人,不知道能不能稍微减轻一下萧峰的负担,心中只有一个堪称卑微的念头:
“萧大哥,一定要平安!”
面对着从天而降的流星剑雨,少林所有僧人都心中大骇,再也顾不得追击萧峰父子,急忙使尽浑身解数抵挡、闪避飞落的剑雨,未被波及之人也都凝神戒备。
萧峰向后看了一眼,看到的是少林僧人和嵩山弟子手忙脚乱的画面,心中大安,向前冲刺的速度更快了一分。
“张四侠,你们什么意思,想与我少林开战么?!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就不怕给武当派蒙耻么?!”
用大金刚掌震碎空中来袭的几把佩剑,玄慈颇失方丈威仪地低吼道。
武当派无一人回应,一众弟子在张松溪的示意下,长剑分三次掷射,井然有序,条理清晰。
宝剑锋从磨砺出,一剑光寒十九州,武当派惊艳优秀的飞剑之技,直把少林寺和嵩山派的人缠的脱不开身,当然,张松溪等人的目的不在伤人,旨在助萧峰父子逃跑,且两派高手众多,因此也少有人受伤。
待剑雨落尽后,张松溪终于出声,语气中充斥着焦急和沉痛:“混账!我是让你们助少林诸位高僧拦截萧峰父子,你们怎么……唉!想来是平日里练剑时不用功,以致失了准头,竟然不小心射到了自己人……”
“哼!等回去后再跟你们算账,现在立刻去助少林寺的贤德高僧,好将功赎罪!”
张松溪声音清晰响亮,唯恐他人听不清,他恨铁不成钢地扫视了一眼门下众弟子,然后和殷梨亭、冲虚道长一马当先,向惊魂未定少林众僧冲去,口中大呼道:
“大师们,对不住了,我们来帮你们!”
“萧峰父子莫走,我武当派来了!”
所有武当派门人都向前方狂奔,面上写满焦急和愧疚,似乎真的因“技术失误”而羞愧难当,欲将功赎罪。
“噗……”
斗酒僧还是没忍住,直接失笑出声,花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重新恢复到沉稳冷肃之态,他看向宋青书,语气尽量平和,但嘴角还是弯曲了微小的弧度:“素闻武当张四侠足智多谋,亲见之下果真不虚!”
宋青书没有刻意克制,笑容满面道:“让大师见笑了,不过我这位张四叔的确是个妙人,比起我那严肃的老爹有趣的多!”
他心想,还好这次宋远桥没来,虽然他已将对方当成了亲生父亲,但以儿子的身份见老子……总归不是件舒心的事!
斗酒僧洒然一笑,侧首将场上情形尽收眼中,随着武当派的插科打诨,横插一杠,少林众僧纷纷如临大敌,凝神以对,根本分不出精力去拦截萧峰父子,而嵩山派的人此时团团围在左冷禅身边,相当一部分人身上带伤,眼含惊惧,看起来也不敢去追杀凶狼恶兽般的萧峰父子,但……
斗酒僧的目光扫过一众高手,掠过萧峰父子,最终落于密林深处,叹息道:“既然齐王殿下另有图谋,看来还是要大和尚出手……也罢,虽然不想插手江湖争斗,但佛家讲究因果,欠的人情不得不还,而且没人认得我这个酒肉和尚,也不怕丢脸!”
宋青书双手高抬,目含尊敬地说道:“大师坚守本心,不受俗世陋习所缚,佛法之高深精彻真是令晚辈佩服!”
斗酒僧晃动蒲扇般的宽厚手掌,轻哼一声:“齐王明明在利用大和尚,就不必说这种客套话了,既不诚心也不高明!”
宋青书眼神清澈,认真道:“利用是真,佩服也是真,二者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