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聪聪发现枕头边的绒布袋空了。那里面本该躺着他的拉布布——狐狸奶奶用陈年羊毛絮的布偶,耳朵上还别着颗奶奶亲手缝的蓝浆果纽扣。
“拉布布?”他的声音撞在树洞里,惊得挂在墙上的干蘑菇轻轻摇晃。昨天睡前还明明把布偶裹在围巾里,现在围巾像条空荡荡的小蛇,蜷在床脚发皱。聪聪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指尖扫过书桌的每个角落,连装松果的陶罐都倒扣过来,哗啦啦滚出三颗发霉的坚果。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冲进厨房。狐狸奶奶正用竹筛晒新采的蓝莓干,阳光透过筛眼在她围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奶奶,我的拉布布不见了!”聪聪的爪子抓住奶奶的袖口,布料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奶奶的动作顿了顿,放下手里的木勺:“再仔细找找,说不定是夜里滚到床底了。”可当祖孙俩把树洞翻了个底朝天——床板下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衣柜深处的旧毛衣叠得整整齐齐,连聪聪三岁时穿的虎头鞋都找出来了——拉布布还是不见踪影。
“会不会是被风刮走了?”奶奶摸着他毛茸茸的头顶,指腹蹭过他发间的草屑。聪聪却摇摇头,他清楚记得昨晚特意关了窗户,窗台上的薄荷草还好好的,叶片上的露珠都没掉。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上午就传遍了整个森林。小兔朵朵举着胡萝卜灯笼跑来时,长耳朵尖还沾着晨露:“我今早看见黄鼠狼阿灰在你家篱笆外打转,他爪子里好像攥着块蓝布!”
聪聪的心猛地一沉。黄鼠狼阿灰总爱偷森林里的小东西,上个月还把刺猬球球的橡果偷去喂了乌鸦。他抓起门边的榛子木棍,风风火火地往阿灰的石屋跑,朵朵的胡萝卜灯笼在他身后摇摇晃晃,像颗跳动的橘色星星。
石屋的木门虚掩着,里面飘出股烧焦的气味。聪聪推开门,正撞见阿灰蹲在火塘边,爪子里捏着根细针,往块蓝布上缝着什么。那布料的颜色,像极了拉布布围裙上的蓝格子!
“把拉布布还给我!”聪聪的声音发紧,木棍在掌心攥出深深的印子。阿灰吓得手一抖,细针戳在爪子上,他猛地回头,耳朵尖往后撇着:“什么拉布布?这是我捡的旧布!”
火塘边的木桌上摆着些零碎物件:颗掉了漆的红纽扣,半段缠线的毛线,还有片沾着松脂的布偶耳朵——那上面分明还留着奶奶缝的十字针脚!聪聪的眼泪突然涌上来,他冲过去想抢那些碎片,却被阿灰一把推开。
“这是我从垃圾桶里捡的!”阿灰抱着那些碎片往后缩,石屋里的蛛网被他撞得摇摇欲坠,“我妈妈病了,她说想看蓝格子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爪子里的蓝布滑落在地,露出里面缝歪的针脚。
聪聪愣住了。他想起去年冬天,黄鼠狼妈妈冒着大雪给他送过草药,那时她的脸色就白得像霜打的蒲公英。他放下木棍,看见火塘边的陶罐里煮着些枯黄的草根,药味苦得呛人。
“拉布布的围裙是蓝格子的,”聪聪的声音有点哑,“但它的耳朵上有颗蓝浆果纽扣。”阿灰的耳朵动了动,慢慢从怀里掏出个布团——正是裹着拉布布的那条围巾,布偶好好地躺在里面,只是纽扣耳朵不见了。
“我、我只剪下了耳朵……”阿灰的鼻尖红红的,“我想给妈妈缝个小布偶,可我不会做……”他摊开爪子,里面是颗用浆果染过的蓝纽扣,针脚歪歪扭扭地缝在碎布上,像只受伤的小虫。
聪聪突然不想生气了。他抱起拉布布,布偶的绒毛上沾着点烟火气。他摸了摸缺了只耳朵的布偶,忽然把它往阿灰怀里一塞:“借你三天。”
“啊?”阿灰瞪圆了眼睛。
“三天后还我,”聪聪捡起地上的蓝格子布,“我们可以一起给你妈妈做个新布偶。我会缝尾巴,奶奶说我缝的尾巴最像松鼠的。”
那天傍晚,聪聪的树洞里飘出好闻的羊毛味。狐狸奶奶教两个小家伙搓毛线,阿灰的爪子总被针扎到,聪聪就把自己的顶针借给了他。拉布布坐在窗台边,缺了耳朵的那边对着夕阳,像在认真看他们干活。
三天后,阿灰抱着拉布布来还。布偶的新耳朵是用阿灰妈妈的旧头巾缝的,上面别着颗亮晶晶的露珠纽扣——是阿灰清晨去蒲公英丛里采的。他还带来个新布偶,蓝格子围裙歪歪扭扭,却缝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我妈妈说,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布偶。”阿灰挠挠头,把新布偶抱得紧紧的。聪聪看着自己的拉布布,觉得缺了只耳朵的它好像更可爱了,就像藏着个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晚风穿过篱笆时,带着蓝莓干的甜香。聪聪把拉布布放在枕头边,布偶的新耳朵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知道,有些东西就算暂时离开,也总会带着新的故事回来,就像此刻窗外的星星,就算被云遮住,也在偷偷眨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