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箐心里很清楚。
医院对于嵇荀来说,就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在他的内心深处,医院是一个充满恐惧和痛苦的地方。
他最爱的嵇爷爷就是在医院里,日日消瘦痛苦,最后病魔折磨下离世的。
而他自己也曾在医院里经历过生死边缘的挣扎,当他处于植物人状态时,几乎与死亡擦肩而过。
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是,尚箐受伤住院期间,他多次收到病危通知,每次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他脆弱的心灵。
所以,他实在不想去那个弥漫着消毒水味道、冰冷而无情的地方了。
“嗯嗯,可是,你现在烧得很严重,咱们先看看多少度,好不好?”
尚箐轻声安慰着嵇荀,试图让他稍微安心一些。
然而,烧得有些糊涂的嵇荀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发现尚箐准备起身离开时,嵇荀绵软的手费力伸出来,紧紧地握住了尚箐的手,仿佛这是他在这茫茫黑暗中唯一的支撑。
“不要离开我,我好难受……”嵇荀的声音微弱,沙哑而颤抖,透露出无尽的痛苦和无助。
尚箐见状,连忙半趴在床边。
将手轻柔地放在他的额头上,额头贴着嵇荀的额。
感受着那异常的热度,然后缓缓地拂过他潮湿的碎发,仿佛这样就能为他带来一丝凉意。
在嵇荀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仿佛那是一个承诺,一个永远不会离开他的誓言:“小荀,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嵇荀潮热的脸颊蹭着尚箐的手,呼吸都是热气的。
“荀荀,我先去拿体温计,好不好?”
然而,嵇荀却像个无助委屈的小孩子一样拼命地摇头。
他的身体因为高烧而颤抖着,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烧得糊涂的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过去的记忆。
那些痛苦的经历如同电影一般在他眼前不断放映。
他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夜晚,被父母扔到院子里,孤零零地度过了一整夜。
那天的天气异常寒冷,寒风刺骨,嵇荀的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曾试图敲门,希望能回到温暖的房间里。
但当父母怒气冲冲地冲出来时,他的希望瞬间破灭。
他们对着他又打又踹,嘴里还骂着他是杂种。
嵇荀被吓得浑身哆嗦,再也不敢上前,只能躲在墙角,默默地哭泣。
那种刺骨的寒冷,妈妈狰狞的笑脸,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中,成为了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从小,嵇荀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是不被期待的。
父母对他的冷漠和厌恶,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人要的弃儿。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这样对待他。
他总是认为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让他们如此生气。
那天晚上,小小的他蜷缩在角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
眼睛和脸颊都因为哭泣而疼痛难忍。
可他不敢出声音。
只是任由泪水滑落,身体颤抖将自己蜷缩抵御寒冷。
第二天蜷缩在地上的他浑身滚烫,呼吸困难。
如果不是邻居杨婶婶偶然间看到他,拍打着他家的门,他或许真的会被冻死。
王帆觉得丢人,毫不留情的将小小柔弱的他拉扯起来,连拖带拽的丢进了屋子。
瘦瘦小小的嵇荀,浑身软绵无力,被王帆粗暴的拉扯着。
来到一个漆黑的小屋,他像一个破旧的布娃娃一样,被毫不留情地使劲推搡到了那张狭小的床上。
嵇荀的小身体重重地撞击在坚硬床板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这样恶劣的对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那瘦弱的嵇荀,仿佛他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被随意丢弃在这个角落里。
尽管这一摔让他感到一阵剧痛,但与他内心的痛苦相比,这都算不了什么。
尽管没有人管他,但至少房间里还算温暖,这对于嵇荀来说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慰藉了。
躺在那张小小的床上,嵇荀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孤独和无助。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心中却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疼痛难忍。
那时仅有6岁的嵇荀,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彻底崩溃。
然而,嵇荀的生命力似乎异常顽强。
尽管遭受了如此多的磨难,他竟然硬生生地挨了过去,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昨天,王帆在学校门口大闹一场。
嵇荀再次见到了带给自己无限伤害的母亲和弟弟妹妹。
那一瞬间,所有关于过去几年的痛苦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他淹没。
可是,他有尚箐在,他不安而痛苦的记忆,已被尚箐平复了。
嵇荀尽量不让那些所谓的亲人再影响到他。
而王帆他们以为会伤害到他,嵇荀已不在乎了。
那些他渴望的来自父母亲人的爱和关注,他有了世界上最爱他的尚箐,他已经不再需要了。
而昨晚,闵知珩发来的那条信息,更是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小时候所遭受的折磨和被抛弃的不幸,如同电影般在他眼前不断放映,让他的世界彻底陷入了冰窖一般的寒冷与黑暗之中。
嵇荀的世界仿佛瞬间被冰封,寒冷刺骨,让他无法呼吸。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遗弃在冰天雪地中的孤儿,无处可依,无人可诉。
一如那天,烧到糊涂的那个寒冷的晚上。
今天早晨,嵇荀依旧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自拔。
浑浑噩噩中,他听到了尚箐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虚无缥缈。
嵇荀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却发现视线模糊不清。
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他浑身酸软无力,他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嵇荀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浑身的酸软无力让他根本无法支撑起身体。
在嵇荀试图挣扎着起身的时候,就像失去支撑的大厦一样,直直地向下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