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1 章 大雾迷津
这时候，一群人当中有人问道:“现在我们是直接去沼泽地么？”
皱凡目光如炬，冷冷在那鲛人身上一瞥而过，应道:
“西南荒隅有泽名麓丘，北倚楮山，南接玄水，反正也是顺路，探一探也好，倘若这鲛人所言并不属实，再以祭剑道！”
“皱师弟，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只见这时，宋荇手作拈指，轻轻吐出口诀：
“巽风为引，溯忆成途。”
说罢，当即手作剑指像是写出一道符咒。
那一道淡蓝色的符箓，蓦地朝其攒射飞来，恰到好处地张贴在了宁修肃的后背。
在不可见之处，淡淡蓝光书写的繁复符文，闪烁了几下光泽。
宁修肃只觉得四肢肌肉一紧，好似一瞬间被什么细丝牵扯，浑身颤了颤，便如提线木偶般站直了身子。
“这位公子，你为妖类，虽太师公曾与你作保，上清宗给你一个自证机会，烦请带路。”
不过一声指令，他后背符箓光芒不散，倏尔一股力道冲入脑髓，恰似被什么冲破开了天灵盖。
宁修肃漆黑的眼前也是晕眩，脚下不受控制地往前踏出一步。无奈形象滑稽，加上脖颈上也有暗鳞与脉络交杂的纹路，又是说不出的可怖……
牵丝符术在于牵机，必然像个木偶般引路在前。
行走过的路线在神识下具象为发光丝线，其速度之快，转眼踏出几丈距离。
一群上清宗的人纷纷御剑跟随，在半空如影随形，好似俯瞰。宁修肃御风穿梭山脉之上，总归不离这群人耳目。
说起来，他好歹一个王爷，之前不管在宗门还是道场，也是有头有脸的。
现在这木偶人德行，颇有龙游浅水遭虾戏的荒诞。
……可荒诞之余，他脑中思绪不停。
此间所去的方向是西北角，所谓麓丘沼泽，势必会经过冰湖那处，适才听见这几人说来玄水，难道就是冰湖方向？
可那地方，他并未发现什么北楮山，反而是坤山地段……
什么情况，这些人为何说那边是北楮山脉呢？
宁修肃实在想不明白，如今目不可视，自然也难以观察所行之处。
好在一路从一片雪谷掠过冰湖，并未遇到龙渊的人。
虽是如此，依旧受制于人，他思绪百转，不由得尝试调动体内灵脉。
无心花像是一层植根深深扎入肌骨，不动声色地费了半天劲，才从灵脉间隙处，透出几许幽莲灵火的力道。
灵脉被锁住了，现在还不是时机。
得想法子带花见败一起脱身，才是上策……
他不动声色，反正已经失去控制，是一路足不沾地御风，与那群人一起，朝那西南方向疾行。
直到已是夜幕低垂，墨色染透了雪域的苍穹，浓稠如墨，不见一丝星光。
不多时，一行人又路过一片乱石枯槁处，已然走出一里地来，其中丛生短竹，又刚好起了大雾。
紫竹林的弟子三三两两，更是难辨方向。
观望四处，偏生有些未知的诡谲之气。
大致行至半个时辰后，前面是一片沼泽，隐于雾气浓重处，几乎什么也不可见。无数芦苇随风摆动，水泊发出轻微响动。
对于瞎子来说，风物如何并没什么干系。
许是大雾过浓，只知道周遭空气几乎能绞出水来，连衣袍也浸润了不少，倒是让身上的灼痛好受了些。
宋荇一番指令，他不可控地顿步，呼吸了一口阴寒湿冷，连舌根都尝到了略带腐朽的木根气，和着淡淡的水藻腥味。
这应当是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好似万千似虫豸爬行。
“奇怪，这里怎么这么多黑竹……”
这群人也御剑而至，宋荇观望四面，见此地浓雾相隔，唯有竹枝极细，飒沓的竹叶声动，好似在远处的雾中勾勒了几道黑影。
一阵风淡了雾，方才看见有巨大的虫腹，轮廓半隐夜幕，其中黑黢黢的竹子，一节一节的通体直入云端，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分外压迫。
紫竹林的一群弟子，不由得吓了一跳:“那是什么？”
木昱箴抬起头，也是一怔:“难道此间有天蛛……”
一群人脚踏剑光，纷纷在竹梢停驻，不由得警惕万分。
“据《五藏山经》残卷所载，北楮山下有冰河，其阴多玄冥之水，而生泽陂，月华而照则蒸腾为蜃影。”
宋荇忽而念出一段晦涩，木昱箴入门晚些，对于这些颇为生疏，问道:
“蜃影这种东西，算是妖物么？”
宋荇忽而拿出太微仪盘，并未察觉不妥，说道:
“这必然是山体岩隙间寒泉暗涌，地热遇冷而升，恰逢夜来地气未暖，故成百里雾纱笼峰所伴生的异象。”
听其几人在高处言语，宁修肃忽而心上一动，他虽看不见，却也知道谈论何物。
那日在麓丘见到的巨型蜘蛛，居然是蜃景么……
这时，木昱箴又赞了一句，“大师姐不愧为叶长老座下首徒，真是博闻广见。”
宋荇轻轻弯眉抿唇:“师弟过誉，掌门命我们来裂缝也算试炼，必然要多做些功课。”
皱凡却一脸警惕，盯着前方大雾之处:“此地以至北楮山下，岂非前方便是麓丘水泽？”
“不错。”宋荇脚踏量天尺，与一行人朝前而去。
宁修肃脑子嗡嗡作响，也像个木偶似的跟上。
正在这时，一名着道袍的紫竹林弟子，在夜色之中，瞥见雾中一片垂挂的尸体，立马一脸骇然道:
“大师姐，快看，这里好多妖兽尸体。”
宋荇这才发现，此间无数雾丝般的蛛网，隐匿于雾中，且悬挂不少干枯的尸体，那些尸体早已难辨，倒是后背有翼。
“真的是小头青蛾……”
木昱箴与一群人跟上，待走近了，只是嗅见一股子花氛雨露气，说道:
“怎么会，还有一股子香气？”
一众人看向不远处的水泽畔，大雾之中隐约有尸体无数。
皱凡行至旁边说道:“这是那些尸体发出的，小头青蛾翼下银粉有异香，死后自当更浓烈。”
“师兄，你看这边，还有……”
又有人提醒了一句，示意右前方，皱凡和木昱箴也随其走近几步，突然诧异般顿步，只见水泽泥泞起了厚霜，水也冻成了薄冰。
一具较之更为庞大的尸体，有薄雪盖其上。
这躯身腐化程度惨不忍睹，两张脸碎的难以辨别，不过却仍能看出是剥面妖。
宋荇蹲下几分，掩住口鼻看向了尸体，肚腹之中确有一人腐骨的痕迹，俨然是被胃液腐蚀得几不可辨。
她起身说道:“秦舟右手是断指，这尸体虽然腐化严重，但骨头尚可观之，的确是他。”
“什么？那鲛人没说谎，岂不是真枉了人……”
皱凡总归对邪道门人深恶痛绝，即便枉人，仍旧哼然一声说道:
“不管此人是否说谎，一介邪道门人来此，必然目的不纯。”
另外几个穿道袍的也点点头:“也对，皱师兄，邪道之人觊觎此间已久，可不能让他们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