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清脆爆响骤然炸开,白烟腾起,铳弹从燧发枪中飞射而出,七十步外的标靶却纹丝不动,反倒是远处的田梗上激起一阵土尘,吓得站在田埂上围观的百姓和红营的战士乱哄哄的四散逃开。
“都说这自来火精准,可水平不行,该打不中还是打不中!”侯俊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扭头看去,一旁的时代有却皱着眉折腾着手里的燧发枪,见侯俊铖看过来,有些无奈的说道:“又哑火了,这铳一下好一下坏的,上了战场怎么用?那么多军工厂折腾了这么久,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燧石的问题没法解决,广东那边和那些鹰格兰人在谈着,若是能谈成一个贸易协定,这燧石会是咱们进口的大项,到时候才有优质的燧石可以使用…….”侯俊铖语气里也有无奈:“之前清廷那边,那位管军械制造的工部尚书戴梓提出可以用石英石替代燧石,军工处试验过,确实比我们常用的燧石更硬、更脆,打火更可靠,能够把击发率提到百分之七十左右,算是和海外引入的自来火持平了。”
“只不过用石英石替代燧石工序更为复杂,成本也就高了,而且石英石主要是华北地区出产,咱们这里产量较少,所以军工处现在正在研究用黄铁矿石替代,但试验以后,黄铁矿石火花较分散,需要干燥的环境才能引燃火药池,还易生锈,需定期打磨或更换,且长期使用会导致钢砧表面出现凹坑,影响稳定性。”
“另外,大学堂那边,黄履庄黄先生也提出可以通过通过调整钢砧材质,钢片作为火石,软铁砧表面开槽以增大摩擦面积,以此实现高碳钢片替换燧石,军工处也在进行试验,以目前的试验数据,哑火率降了百分之五左右,钢制燧石易磨损,需频繁更换。”
“也好,投了那么多钱粮进去,算是能听到个响!”时代有苦笑着自我安慰了一句,掂了掂手里的燧发枪:“这自来火用起来真是越用越喜欢,不用缠火绳,不用管火药池,操作方便,射程远、精度高,而且不用担心火绳引燃火药的问题,作战之时铳手队形可以更加紧密…….”
“若是能解决这哑火的问题大量装备,部队里头的冷兵器都可以淘汰不少,替换更多的火铳手…….”时代有略微顿了顿,直接就规划起战术来:“可以整班整队的使用自来火,攻击之时拉开距离散兵冲击、自由射击,需要火力压制或面对敌军反扑之时再集结起来齐射…….”
侯俊铖微微一笑,时代有倒是和他不谋而合,他曾经也曾思考过,就算红营大规模的装备燧发枪,也不会发展成欧洲那种排队枪毙的作战模式和战术。
欧洲人之所以搞出排队枪毙的战术来,固然有燧发枪精度、射程、操作和战场通信等方面的问题制约,但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因为“人”不行,燧发枪时代普遍的征召兵往往训练一个月左右就被赶上了战场,甚至战事激烈之时训练时间会压缩在一个星期左右,会走队列、会用枪就能上阵当炮灰。
与此同时,从基层军官到高级军官几乎全部被贵族垄断,这些世袭出身的军官指挥水平是很值得怀疑的,他们与普通士兵之间的阶级鸿沟,也导致他们和底层士兵间互不信任,对军队的控制力是比较低下的。
在这种情况下,欧洲的军队才会发展出排队枪毙的战术,用严密到人挤着人的阵形来限制住队列中的士兵,防止他们临阵脱逃,或者即便临阵脱逃也处在友军的火力范围之内,让向后比向前更加危险。
与此同时,这样简单严密的阵列也方便那些水平相对低下的贵族军官指挥和控制,士兵不用动脑,只需要整齐迈步向前,然后射击即可,军官同样不要动脑,只需要领着队列到达指定位置,然后听令指挥齐射就行。
实际上,即便流行排队枪毙的欧洲国家,在战火中锻炼出来的精锐老兵,也是倾向于单独编队、独立于线列步兵之外,以散兵阵列的方式展开进攻,一如英国的轻步兵、法国的猎兵、普鲁士掷弹兵等等。
而线列步兵排队枪毙战术最大的优势,即一轮轮有纪律的齐射之时爆发出恐怖的火力密度,实际上只存在于理论之中,在实战中,大部分集体射击很快都会演变成自由射击,即便是以纪律闻名的普鲁士军队,最多也只能以营级单位进行两到三轮的齐射,然后射击纪律就会被破坏殆尽。
甚至于在理论层面,齐射也最终被认为不如自由射击,英国人就曾经指出:“我军现有的端起枪支,一直等到训练军士——他已养成吹毛求疵的习惯——校直完毕、下令开火,让士兵一起扣动扳机的射击方式,是准确瞄准、杀戮敌军的最大障碍。”
至拿破仑战争时期,随着义务兵制的成熟,士兵和军官的训练成长,纵队战术、散兵战术和自由射击便逐渐取代排队枪毙,成为了燧发枪时代的主流。
而如今的红营,基层战士和军官的素质甚至远甚于拿破仑战争时期的欧洲军队,自然没理由非要跟着欧洲军队的发展路程走,玩排队枪毙那种落后的战术。
时代有自然是不知道什么排队枪毙的,但他根据红营的实际情况,就已经摸索出了一套新的战术,和侯俊铖以前所预想的不谋而合,直接跳过排队枪毙的历程,全军以班队为单位,甚至以个人为单位呈散兵进攻,快速突击到预定位置再迅速集结起来进行一到两轮齐射,甚至跳过齐射这一阶段,直接就以散兵方式自由射击。
“这就是实事求是!”侯俊铖微微一笑,如今的欧洲还处在线列战术发展的早期阶段,若是红营解决了哑火的问题,燧发枪开始大量配备军中,散兵冲击的战术出现在欧洲人的面前,不知会给欧洲的军事学家们带来多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