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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命这才留意到,锐金阁阁主姓金。金阁主见宗主发了话,纵有满心不甘如烈火烹油,也只能按捺下去,悻悻落座时,宽大的袍袖扫过案几,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案上的茶盏都被震得轻轻摇晃。他双手在袖中死死攥成拳,指节泛白如枯骨,几乎要嵌进掌心肉里——这小子不仅毁了他苦心栽培的两颗好苗子,更当着全宗门的面扒了他的脸皮,此仇不报,他这锐金阁阁主,不如一头撞死在山门的石碑上!阳光明明泼洒在他苍老的脸上,却暖不透那层结了冰的阴翳,仇恨的种子顺着血脉钻进心底,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悄悄发芽,只待时机便要破土而出,长成缠颈的绞人藤蔓。

凌天风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演武场的尘土仿佛都被这道目光镇住,他声音沉稳如洪钟撞响:“大比继续。”

锣声再次炸响,比先前沉了几分,余音在演武场的梁柱间荡着,撞得飞檐上的铜铃轻轻摇晃,似带着未散的威棱。第三轮抽签的木盒刚被执事用灵力揭开,一道魁梧身影已踏着青石板走上台,每一步都让坚硬的台面微微震颤,留下浅淡的脚印,连空气都似被这股沉猛的气势压得凝滞。

“是马坤师兄!”这一声惊呼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台下原本安静的人群突然像炸开了锅一样,骚动起来。

“我的天,怎么会是他?外门弟子里除了首席,就数他元婴九重的修为最扎实了!”一个身穿蓝布衫的弟子满脸惊愕,他踮起脚尖,身体前倾,拼命地往前挤,想要看清楚台上的情况。他的眼睛瞪得浑圆,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手指则无意识地紧紧拽着身边人的衣袖,似乎这样能让他稍微镇定一些。

旁边的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到了,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叹声,甚至有人因为太过惊讶而不小心把唾沫星子喷了出来。“听说他那柄撼山斧可是厉害得很呢,曾经劈断过断魂崖的千年铁树!那树芯硬得跟铁一样,都能当兵器使了!张师弟这下可真是悬了啊——元婴八重都未必能挡住,更别说他才元婴九重呢!”

人群中,还有人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被别人听到,但语气却异常笃定,仿佛他早就看透了这场比试的结局一般:“我赌马师兄一斧定胜负!他那‘烈阳斧法’可是练了整整十二年啊,单是那雄浑的灵力,就能轻易地压垮金丹境的修士,更别说张师弟还和他相差着一个大境界呢!”

议论声里,马坤已站定在台中央。元婴九重初期的灵力在他周身凝成淡金色光晕,像裹着层流动的铠甲,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连鬓角的汗珠都被映得发亮。他手里那柄“撼山斧”足有半人高,斧刃上的寒光比日头还烈,单是往台上一站,便如座黑黢黢的小山,压得前排弟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张师弟?”马坤斜睨着台对面的张天命,嘴角撇出抹嘲讽,声音洪亮如雷,震得台下弟子耳朵嗡嗡作响,连远处的树梢都抖落几片叶子,“前两场赢了个元婴八重,就真当自己是人物了?”他掂了掂撼山斧,沉重的斧身带起呼啸的风声,“别以为耍些花哨身法就能混过关——元婴九重与八重,差的是天堑!我这斧法劈过断魂崖的千年古树,树芯硬如精铁;斩过黑风岭的八阶妖兽,鳞甲堪比玄钢。你若识相,现在跪下来认输,老子还能让你走下台去,省得等会儿被劈成肉泥,连收尸都嫌麻烦!”

他这话里哪有半分提醒,满是目空一切的傲慢,仿佛张天命在他眼里不过是只待宰的蝼蚁。台下的范通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攥着烈炎破的手咯咯作响,指节泛白,若不是林妙妙死死拉住他的胳膊,怕是早已冲上台去,嘴里还不住地念叨:“这狂徒!等会儿看老大怎么收拾你!”

张天命指尖轻叩裂天剑鞘,星纹在阳光下流转,像碎金撒在剑鞘上,漾起细碎的光。他抬眸时,眼底平静得像未起波澜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马师兄请出手。”

他看得真切,马坤的灵力虽浑厚如江涛,却带着股刚猛有余、灵动不足的滞涩,像奔腾的江河缺了转弯的余地,少了几分收放自如的圆融——这便是破绽,如同坚固的堤坝上藏着的细缝。

“找死!”马坤被这过分的平静激怒,撼山斧骤然劈下!淡金色的斧芒如匹练般横扫而出,带着崩山裂石的威势直逼张天命面门,所过之处的空气都被劈开,发出“噼啪”的爆响,连台下的弟子都能感觉到脸颊被这股劲风扫得生疼,纷纷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这一斧“开山”,是《烈阳斧法》的精髓,灵力凝聚得几乎要化为实质,斧芒边缘的金光都泛着焦灼的红,仿佛能将空气点燃,连台上的青石板都被这股气势压得“咯吱”作响。

“裂天剑诀,第五式——斗转星移。”

张天命的身影突然变得飘忽,像被风吹动的影子,在斧芒的缝隙里辗转腾挪。星纹在他脚下织成闪烁的轨迹,每一步都踏在斧势转换的间隙,脚腕转动间带着奇妙的韵律,看似险象环生,却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锋芒,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又似在烈火中穿行的游鱼。

马坤的斧法越来越快,金色斧影在台上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斧刃劈开空气的锐响连成一片,像无数把小刀在耳边刮擦,刺得人耳膜生疼,却连张天命的衣角都碰不到。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进衣领,浸湿了大片衣襟,灵力消耗如泄洪,丹田处已泛起丝丝酸麻——这小子的身法太诡异,像抓不住的星光,总在他以为能劈中的瞬间滑开,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

“只会躲吗?缩头乌龟!”马坤怒吼着变招,心里的焦躁像野草般疯长,牙根咬得咯咯响,撼山斧突然横扫变竖劈,斧刃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砸向张天命头顶,风声里都裹着股一往无前的狠劲。这一斧他凝聚了九成灵力,斧芒未落地,其下的青石板已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碎石簌簌往下掉,像被无形的巨力碾过。

张天命不退反进,心里清明如镜——就是现在!裂天剑突然向上撩起,星芒顺着斧刃的弧度蜿蜒而上,像条灵动的银蛇,贴着斧面游走,不与斧芒硬碰,却顺着那股刚猛的力道借力。“铛!”剑斧相碰的瞬间,星力竟顺着斧刃逆流而上,像找到裂缝的溪水,在马坤的灵力光晕上凿开个细微的缺口。

马坤只觉手臂一麻,撼山斧险些脱手,那股震力顺着胳膊钻进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额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惊骇地低头看去,自己那看似无坚不摧的灵力铠甲,竟被星力钻出了个小孔,丝丝缕缕的星芒正顺着缺口往里钻,像无数细小的冰针,要瓦解他的灵力根基。

“这不可能!”马坤怒吼着再劈一斧,斧芒比先前更盛,却因心浮气躁,斧势里多了丝破绽,如同紧绷的琴弦突然松了半分。张天命的身影突然在原地留下道残影,真身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只觉得眼前一花。裂天剑的星芒在掌心凝聚成点,轻轻点在他握斧的手腕上,动作轻得像掸去灰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精准。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涌来,马坤只觉灵力运转骤然一滞,像被冻住的河流,连指尖都动弹不得。撼山斧“哐当”落地,砸得台面陷下寸许,震起一片尘土,斧刃插进石板半寸深,还在微微颤动,像是不甘地呜咽。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竟凝着层薄霜般的星纹,正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灵力,像暖阳融雪,让他连抬臂的力气都没了,丹田处传来阵阵空落的钝痛,仿佛被掏空了一块。

“你……”马坤脸色涨成猪肝色,嘴唇哆嗦着,想说句硬气话,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天命收剑归鞘,星纹在对方指尖缓缓黯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天命立在原地,青布衫的衣角被风掀起又落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马师兄的斧法,刚猛有余,灵动不足。”

马坤僵在台上,周围的寂静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连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方才还叫嚣着“一斧定胜负”的议论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柄撼山斧插在石板上,发出细微的震颤,像在嘲笑他的狂妄。他猛地弯腰捡起斧子,转身就往台下走,背影佝偻着,再没了上台时的嚣张,连脚步都有些踉跄——那柄曾让他引以为傲的重器,此刻竟重得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台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静,不过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范通蹦得老高,烈炎破被他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红绸剑穗甩得像团火:“看到没!元婴九重又怎样?在老大面前照样歇菜!刚才谁说一斧定胜负的?站出来让老子瞧瞧!”

林妙妙望着台上那道清瘦的身影,眼底的光比星芒还亮,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里既有抑制不住的骄傲,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树大招风,他这般耀眼,不知会引来多少暗箭。赵磊和丁浩然相视一笑,眼底的骄傲藏都藏不住,挺直的脊梁像标枪般端正,与有荣焉。

看台上,锐金阁阁主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那茶杯有千斤重一般。他的手指紧紧握住杯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然而,尽管他如此努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那茶杯中的茶水还是溅出了几滴,落在案几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宛如洇开的鲜血。

锐金阁阁主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张天命,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一般,冰冷而锐利,似乎要将张天命刺穿。他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元婴九重的强者竟然都无法挡住张天命的一击?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然而,锐金阁阁主的震惊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的嘴角便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容,那笑容中透露出丝丝寒意,让人不寒而栗。他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地敲击着,笃、笃、笃,节奏越来越快,仿佛是在盘算着什么阴险狠毒的计策。随着他的敲击,他眼底的阴翳也越来越浓,如同乌云遮住了月光,使得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与此同时,凌天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那茶杯与案几相碰的轻响,在这嘈杂的环境中竟然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压过了台下的喧哗声。凌天风的目光缓缓地从张天命身上移开,落在了锐金阁阁主身上。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但这丝欣慰很快就被忧虑所掩盖,就像被风吹皱的水面一般,虽然看似平静,却隐藏着无尽的波澜。这少年的锋芒太盛,像柄出鞘的利剑,难免引来更多嫉恨。

夕阳已将演武场染成了金红色,流云被镀上金边,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像拖在地上的绸缎。张天命立在台上,裂天剑的星纹与晚霞交相辉映,像藏着整片星空,流光溢彩,连他青布衫的衣角都染上了几分绚烂。

他知道,这轮胜利不是结束,而是更凶险的开始。暗处的眼睛正盯着他,像蛰伏在草丛里的野兽,绿幽幽的目光藏在阴影里,只待他露出破绽,便要扑上来撕咬。但他握着剑柄的手很稳,心更稳——只要剑心不动,星轨便不会偏移,管他什么明枪暗箭,来者,皆斩。

晚风卷起他的青布衫角,猎猎作响,像一面宣告不屈的旗帜,在金红色的霞光里,格外醒目。

演武场的喝彩声浪像涨潮的海水,一波高过一波,狠狠拍打着观礼台的梁柱,连檐角的铜铃都被震得叮当作响,乱了往日的韵律。看台上的堂主长老们早没了平日里的从容,案几上的青瓷茶盏在震耳的声浪里不住摇晃,浅碧色的茶汤溅出细碎的水珠,打湿了铺在案上的素色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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