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队办公室的空调坏了第三整天,午后的热气像团湿棉花堵在每个人喉咙里。王勇把刚打印出来的尸检报告往桌上一拍,纸页边缘被汗水浸出了毛边:“燕华姐的补充报告,赵薇薇胃容物里除了河豚毒素,还有微量泻立停成分。”
“泻立停?”田蕊正用文件夹扇着风,闻言动作一顿,“她吃止泻药干嘛?直播前不是还在朋友圈晒火锅吗?”
杨震从冰柜里摸出最后两瓶冰镇矿泉水,抛给王勇一瓶,自己拧开瓶盖灌了大半:“不是她吃的。何燕华说,剂量太零散,更像是混在食物里被误服的。”
季洁刚从赵薇薇公寓回来,手里捏着张便利店购物小票:“这是在她厨房垃圾桶里找到的,案发前一天晚上买的,除了速冻饺子,还有两包麻辣花生——但没找到花生包装袋。”她顿了顿,指尖点在小票最下方,“还有这个,盐酸洛哌丁胺胶囊,也就是止泻药。”
“她自己买的?”丁箭挑眉,“那胃里的药就说得通了。”
“说不通。”季洁摇头,把一张照片推到桌中央,是赵薇薇的药箱特写,“药箱里根本没有这东西。而且这小票上的结账时间是晚上十点十七分,赵薇薇的直播记录显示,她当时正在连线粉丝,不可能去便利店。”
办公室里的电扇吱呀转着,把空气里的燥热搅得更凶。李少成抱着笔记本电脑跑进来,额头上贴着张降温贴:“杨队,查到了!田甜的行车记录仪有备份,案发前一天晚上十点零五分,她的车停在星光公寓附近的便利店门口,停留了十三分钟。”
“十三分钟?”孟佳迅速换算,“正好能买完东西结账。”
“不止。”李少成调出监控截图,画面里穿着黑色卫衣的田甜正从便利店出来,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我比对了便利店监控,她买的东西和赵薇薇垃圾桶里的小票完全吻合。”
杨震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她给赵薇薇送过东西?”
“赵薇薇的助理媛媛说,季洁翻开笔录本,案发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多,田甜确实来过公寓,说是之前吵了架,送点零食赔罪。赵薇薇当时在直播,让她把东西放门口就走了。”
周志斌猛地拍了下大腿:“这就对上了!田甜借着赔罪送东西,把止泻药掺进了麻辣花生里?”
“可赵薇薇胃里是泻立停,不是洛哌丁胺。”韩丽指着尸检报告,“这两种药成分不一样。”
技术刘推了推眼镜,把一份文件递过来:“刚从药监局那边调的资料,盐酸洛哌丁胺过量会导致肌肉无力,和河豚毒素的初期症状很像。”
“她想让赵薇薇在直播时出丑?”季洁皱眉,“比如突然浑身无力摔倒?”
杨震站起身,矿泉水瓶在手里转了半圈:“陶非,再去看守所提审赵轩,问他进储藏柜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麻辣花生。李少成,查田甜三年前被处罚的具体原因,我要知道她和赵薇薇到底结了多大的梁子。”
审讯室的铁门在陶非身后关上,赵轩坐在对面,手腕上的手铐反射着冷光。他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一圈,眼窝陷得很深。
“麻辣花生。”陶非把照片推过去,“案发前一天晚上,田甜给赵薇薇送过这个,你在储藏柜里见过吗?”
赵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喉结动了动:“没、没有。我进去的时候,柜子里只有几瓶辣酱和半包饼干。”
“你确定?”陶非往前倾了倾身,“我们查到,田甜在辣酱里加了药,你进去的时候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药?”赵轩猛地抬头,“不是我!我只加了一点点河豚毒素,我没想杀她......”他突然顿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你们是说,她的死不是因为我?”
“现在还不能确定。”陶非观察着他的表情,“但你最好想清楚,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比如,储藏柜的锁是不是完好的?有没有别人的指纹?”
赵轩抱着头沉默了很久,指缝里漏出断断续续的话:“锁......好像是开着的......我以为是赵薇薇忘了锁......还有,辣酱瓶旁边有个空塑料袋,我当时没在意......”
陶非心里一动:“什么样的塑料袋?”
“透明的,上面印着便利店的标志......”
与此同时,李少成在办公室里发出一声惊呼:“杨队,找到关键信息了!三年前田甜抄袭的不是普通视频,是赵薇薇准备用来参赛的美食纪录片脚本,那片子后来拿了奖,署名只有赵薇薇。”他调出一份法院判决书,“田甜当时想起诉,结果被赵薇薇反告诽谤,还赔了五万块。”
季洁正在联系星光公寓的物业,闻言抬头:“这就不是简单的竞争了,是积怨已久。”她放下电话,“物业说案发当天早上七点,田甜确实来过公寓,说是赵薇薇约她讨论合作,还出示了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是伪造的吧?”田蕊猜测。
“不一定。”季洁调出赵薇薇的微信后台,“看这里,案发前一天晚上十二点零三分,赵薇薇给田甜发过一条消息:\"明天七点,带着方案来我家。\"”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杨震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半晌:“这不像赵薇薇的语气。她平时跟田甜说话都带刺,怎么会突然约合作?”
技术刘突然开口:“我刚恢复了赵薇薇手机里的部分删除记录,她那天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收到过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是\"不想让抄袭的事曝光,就按我说的给田甜发消息\"。”
“威胁?”田蕊倒吸一口凉气,“谁发的?”
“号码是匿名的,但通过基站定位,技术刘调出地图,案发前一小时,这个号码在星光公寓楼下出现过。”
杨震拿起外套:“陶非那边有新线索,赵轩说储藏柜的锁是开着的。媳妇儿,跟我再去趟公寓,看看那把锁有没有被动过手脚。李少成,查那个匿名号码的来源,顺藤摸瓜,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星光公寓1807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储藏柜上,黄铜色的锁扣在光线下泛着冷光。季洁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锁孔:“有细微的划痕,像是被特制工具打开过。”
杨震蹲下身,看着柜底的灰尘:“这里有个脚印,不是赵薇薇的,也不是赵轩的。”他用手机拍下脚印,“尺寸偏小,像是女人的鞋。”
这时,李少成的电话打了过来:“杨队,匿名号码查出来了,是用假身份证办的,但我们追踪到了充值记录,最后一次充值是在案发前一天,地点就在田甜家附近的便利店。”
“田甜自导自演?”季洁皱眉,“她威胁赵薇薇约自己见面,然后趁机下药?”
“不止。杨震站起身,她知道赵轩对赵薇薇纠缠不休,甚至可能知道赵轩有河豚毒素。所以她故意打开储藏柜的锁,就是为了让赵轩进去动手,然后自己再顺水推舟加把药,最后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赵轩。”
他们回到办公室时,陶非也刚从看守所回来,手里拿着一份新的笔录:“赵轩招了,他的河豚毒素是从网上买的,卖家说少量只会让人麻痹。他还说,田甜之前跟他聊过,说赵薇薇私生活混乱,让他早点放手。”
“这就串起来了。”杨震在白板上画出关系图,“田甜利用赵轩的感情,诱导他对赵薇薇下手,同时自己也加了药,想让赵薇薇在直播时出丑。没想到赵轩下的剂量太大,直接导致了死亡。”
技术刘这时拿着一份报告走过来:“瓶口内侧的皮肤组织除了田甜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dNA比对显示是赵薇薇的助理媛媛。”
“媛媛?”所有人都愣住了。
季洁立刻联系媛媛,让她到队里来一趟。媛媛走进办公室时,脸色苍白,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
“案发当天早上,你去过赵薇薇的公寓吗?”季洁开门见山。
媛媛点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去送文件,看到田甜姐从薇薇姐家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空瓶子,神色很慌张。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储藏柜的门开着,辣酱瓶放在外面,就顺手收了进去......”
“你为什么不早说?”王勇追问。
“田甜姐威胁我,”媛媛的眼泪掉了下来,“她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就把我挪用薇薇姐账户钱的事曝光......”
案情终于水落石出。田甜因积怨对赵薇薇怀恨在心,精心策划了这起案件,利用赵轩的感情和媛媛的把柄,一步步将赵薇薇推向死亡。赵轩因爱生恨,在田甜的诱导下使用了河豚毒素,最终导致赵薇薇死亡。媛媛则因被田甜威胁,隐瞒了关键信息。
当田甜再次被带到审讯室时,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她终于低下了头,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我就是不甘心,”田甜的声音沙哑,“凭什么她什么都有?我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创意,凭什么被她拿去获奖?我只是想让她出个丑,没想到会这样......”
杨震看着她,眼神复杂:“网络上的竞争也好,过去的恩怨也罢,都不该用这种方式解决。你毁掉的不只是她的人生,还有你自己的。”
案件尘埃落定,刑侦队办公室的空调终于修好了,凉爽的风吹散了连日来的燥热。田蕊把卷宗整理好,放在档案柜里:“真没想到,一场看似简单的猝死案,背后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周志斌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人性这东西,真是说不准。”
季洁望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轻声道:“至少真相大白了,正义没有缺席。”
杨震拿起桌上的报案电话,听筒里传来新的案件信息。他挂了电话,站起身:“走吧,又有新案子了。”
众人纷纷拿起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个个未解的谜题,等待着他们去解开。这座城市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他们的脚步,也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