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站在原地,听着孟云澜的训斥,动都没动一下。
人人都说玉露院的这位大少夫人出身清贵,温婉娴淑,通情达理,最是体恤下人。
往日里琼华院和玉露院接触不多,他也以为大少夫人真是这样好的人呢,今日一看,原来什么娴淑,什么体恤下人,都是做做样子而已。
她抢了二房的马车,这院子里已经跪了一地的下人了,她却不肯下车,一副要从他们这些下人身上碾过去的样子,分明是视下人如蝼蚁。
“大少夫人。”
吉祥等孟云澜训斥完之后才开口,他语气不卑不亢:“您的马车若是坏了,可以叫人修,若是您嫌修耽误时辰的话,也可以用一旁的备用马车,若是备用马车您也不喜欢,也可以找其他人借一辆马车暂时用用。”
“我们二少夫人的马车,今日要用,这是昨日就嘱咐好了的,所以还请大少夫人移步。”
“二少夫人那边,方才已经派人来催了,再不把马车派出去的话,就要耽误二少夫人用车了。”
这一次,不需要孟云澜自己开口,站在马车两侧的白芍和海棠就替她训人了。
白芍绷着脸,语气满是不悦:“吉祥,你这是故意拿二少夫人压我们大少夫人?大少夫人才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更是二少夫人的大嫂,你这样替她拿乔,连一辆马车都不肯让,莫不是想让她遭人耻笑吧?”
海棠是从孟家刚来国公府的,身上还带着孟家的高傲,她根本看不起沈晚棠那样的出身,所以对吉祥也格外的颐指气使:“你叫吉祥?一个马房的粗使贱奴而已,也敢拦我们大少夫人,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大少夫人急着回娘家呢,让孟大人和孟夫人久等了可不好,孟家可不是那种小门小户,连点儿规矩都没有,从来没有让长辈等晚辈的道理!”
“还不赶紧让开!杵在那里碍眼死了,拿着鸡毛当令箭,装什么人模狗样呢!耽误了大少夫人和孟家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吉祥常年跟着顾千寒出入各种地方,见过的达官显贵不计其数,连皇帝皇后他也是见过的。
旁人知道他是顾千寒的小厮,个个对他都挺客气的,连萧清渊跟主子反目成仇之后,萧清渊和他身边的墨机都没这样羞辱过他。
而现在,一个孟家,竟然让孟云澜和丫鬟猖狂至此?!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孟得广不是什么都察院御史,而是比皇帝还牛的天王老子呢!
那个白芍还勉强有几分脑子,只抓住他的话柄来说事。
这个新来的海棠,却是蠢的可以,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二公子的小厮,以为他真是马房里掏马粪的贱奴,连跟他说话都带着倨傲不屑。
而且,据他所知,这个海棠在孟家的时候,不叫这个名字,是来了国公府之后,大少夫人特意给她改的。
大少夫人给丫鬟取这个名字,明显是别有用心,她分明知道二少夫人闺名叫晚棠,却故意给丫鬟取名海棠,这不是成心恶心二少夫人吗?
吉祥瞥了一眼海棠,随口就刺她道:“孟家既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怎么还要抢二少夫人的马车用?怎么,孟家连辆马车也派不起?”
“我粗使贱奴怎么了?我可比你们懂规矩多了!我们国公府的规矩就是,各房马车专用,从来没有抢旁人马车的道理!”
“今日你们要想抢走马车,那就从我这贱奴身上踏过去好了!”
海棠没想到吉祥会这样硬气这样不识抬举,她气恼无比,脸色一片铁青的大喊:“你以为我不敢从你身上踏过去?你一个贱奴,威胁谁呢!!”
“车夫!车夫何在?!车夫立刻过来,给大少夫人驭车!”
偌大的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却愣是没有一个人应她。
“今日替大少夫人驭车者,赏银十两!”
依然没有人应她。
“赏银二十两!”
还是没有人应她。
海棠气的脸色由青转白,她被架在了那里,一下子很有些下不来台了。
太丢人了!
这些人竟然怎么不给她面子!这么不给孟云澜面子!
她知道,孟云澜绝不允许这么丢人的事情出现。
所以,她一咬牙,干脆自己跳上了马车,拉起了缰绳,想要自己驭马。
而自始至终,一旁的白芍都只是冷眼旁观,压根儿没提醒海棠,灰头土脸一身马粪味儿的吉祥到底是谁。
毕竟,有人出头,她就能安全许多,就能苟活下去。
总要有人替孟云澜去逞威风,去得罪人,但只要这个人不是她,爱谁叫嚣谁叫嚣,她才不管。
反正她刚才也已经替孟云澜说过话了,足够了。
平嬷嬷和山茶这会儿还都疯疯癫癫的呢,她们的惨痛教训时刻在提醒她,能少得罪二房就少得罪二房,不然下一个被二公子整死的就是她。
而吉祥看到海棠想要驭车,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她一看就不会驭车,竟然敢逞强,真是不知死活。
“驾!”
海棠一声呵斥,抽了马背一鞭。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就疯了一样往外跑。
原本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见状吓得赶紧爬起来躲避。
而首当其冲的吉祥却并没有躲。
他足尖点地,在半空中腾转翻身,一把抢过海棠手里的缰绳,而后飞身上马,往后用力一拉:“吁!”
这匹马是顾千寒常用的马,本来就跟他很熟悉,加上这几日马儿都是他亲自喂养洗刷的,与他越发亲热熟稔,所以他一勒马,马儿哪怕还疼着,也很快就停了下来。
海棠原本被马匹疯狂往外冲的劲头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又看到吉祥轻功如此不凡,身手如此敏捷轻盈,脸色就更白了。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贱奴,兴许有别的身份,否则不可能有这样厉害的轻功,这是需要花大价钱请知名的师傅来传授武艺,才会有这样的成就!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了,方才,面对孟云澜的训斥,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吉祥一个没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