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接过，仔细看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父皇，秦王、晋王与永昌侯所做之事，确实……有失体统，甚至触犯了国法。”
朱标斟酌着词句，“不过，此事关乎宗室亲王与朝中大将，该先让有司详细查证，再做定夺。”
朱元璋哼了一声：“详细查证？锦衣卫报上来的东西，还能有假？
这些罪行，已经是八九不离十！
有些人，真是罪大恶极，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当咱这大明律是摆设不成！”
老朱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朱标脸上露出一丝忧虑：“父皇息怒。
儿臣并非想要袒护他们，只是觉得，处置宗亲与重臣，需要格外审慎，以免引起朝野震动。
对于违法乱纪的行为，自然要严惩不贷，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陆知白站在一旁，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整个大黄计划，是他一手策划的，虽然朱元璋点了头，但具体执行的许多细节，朝中没有人知道全貌。
外面也只是有些猜测罢了，但不管怎么样，皇帝和太子挡在他前面。
秦王、晋王、蓝玉这些人，若是知道自己栽了这么大个跟头，背后有他的影子……
将来怕不是要恨他入骨，一口把他咬成两半啊。
眼下，只能让老朱和太子去决断。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朱标，又落在陆知白身上，见他沉默，也不以为意。
“审慎是对的。”老朱语气稍缓，“但也不能姑息养奸！”
他猛地一拍御案：“传旨！”
殿外侍立的宦官立刻躬身快步上前。
“着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会同都察院御史，南京卫各二百人，即刻启程，分赴西安、太原、大同三地！”
“宣秦王朱樉、晋王朱棡、永昌侯蓝玉，即刻返回京城，听候审问！”
“沿途驿站，好生‘照应’，不得有误！”
老朱加重了“照应”两个字的语气。
“遵旨！”宦官领命而去。
朱元璋又下令道：“传令下去，北方各边镇，即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严防北元那些狗急跳墙，趁乱南侵！”
“大将军徐达，在北平休养，总督各路兵马，统筹全局。傅友德等老将，各自带领兵马，分驻要隘，务必使北疆固若金汤！”
一道道旨意发出。
武英殿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肃杀起来。
陆知白心中暗忖，老朱这一连串的安排，既是敲打，也是防备。
更是要借此机会，重新梳理一下北疆的军事部署和人事……
朱标在一旁听着，面色凝重，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父皇一旦做出决断，便极难更改。
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朱元璋才仿佛松了口气。
他对朱标和陆知白说道：
“行了，你们也退下吧。标儿，你多费心，盯着些后续的事情。
驸马你那个科学院，还有土豆，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继续给咱好好干！”
“儿臣遵旨。”
两人躬身退出武英殿。
殿外阳光正好，陆知白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但他心里也清楚，事情远没有结束。
宫道上。
朱标忽然停了步子。
他转过头，看着陆知白，脸上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
“方才在殿内，你倒是真沉得住气。”
陆知白也笑了，摇摇头。
“殿下说笑了。”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臣不过是守好本分而已。”
朱标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陆知白的肩膀。
“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场面话做什么？”
“这次的事……让你费心了。”
陆知白神色微微一动，声音放低了些。
“殿下这话重了。”
“只是，秦王、晋王他们，日后若是知道，这事跟我有牵扯……”
朱标的眼神沉静下来，语气十分坚定。
“有孤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又露出些温和的笑。
“再说，父皇那么看重你，你怕什么？”
陆知白心头一暖，拱了拱手：
“有殿下这句话，臣就放心了。”
朱标忽然压低了声音，带上几分揶揄：
“不过啊，下次应该不会再有这种‘大黄计划’了吧，毕竟同样的亏，周围的人不会吃两遍。”
陆知白没忍住，笑出了声：
“是吧，也看天时地利人和。如果真有这么蠢，归附大明说不定是在拯救他们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刚才殿内那股子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就散了。
朱标抬头看了看天色：
“走吧。”
“陪孤去东宫用膳。”
“你上次说的那个‘温室大棚’，还有些细处要问问你。”
陆知白含笑应道：“荣幸之至。”
阳光下，两人的身影并肩远去。
……
……
数日之内。
秦王、晋王以及永昌侯蓝玉因大黄亏空巨大，并有不法举动，被皇上勒令返京审问的消息。
就像长了翅膀一样。
在应天府的朝堂与市井之间迅速传扬开来。
一时间，朝野都是一片哗然。
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秦王、晋王殿下，还有永昌侯，这次怕是要栽个大跟头！”
“可不是嘛！据说在北边榷场，为了什么‘龙鳞金’，赔进去的银子，用车拉都数不清！”
“啧啧，这几位可都是皇亲国戚，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怎么会如此糊涂？”
“贪心不足啊！这大黄，摆明了是专门坑北元人的，谁知道他们也跟着掺和进去了！”
茶楼酒肆之中，说书先生们更是添油加醋，将这件事编排得活灵活现。
“话说那甘州榷场，真是风云突变！
前一天还是价值千金的‘龙鳞金’，一夜之间，竟然成了废纸一堆！
多少英雄豪杰，顷刻间血本无归，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啊！”
“哎，要我说，这钱财啊，还是得踏踏实实地挣。想那些投机取巧，一夜暴富的，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百姓们听得津津有味，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爷侯爷们，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那些曾经参与过“龙鳞金”炒作，侥幸脱身或是亏损不大的商贾们，更是心有余悸，暗自庆幸不已。
好险啊，差一点就亏得要去当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