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郁婆婆这话，苏星阑是怎么都不能接受。
在他的记忆里，凡是被人唤作义父的，最后都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出手援助本是看在婆婆是同族的份上，二是你们之间的母子之情，纯然肺腑，当真是我辈典范。”
“义父之类的称呼是真的当不得，这岂不是乱了我与婆婆的辈分？”
虽然并不清楚郁婆婆的修行时间，但苏星阑可以从对方的狐炁之中，隐隐约约察觉到少许。
起码活了个五百年。
妖类修行之艰难，一步一个脚印，能活五十年已经很了不起了，更别提五百年！
见苏星阑不允，郁婆婆便折中，领着小博儿给苏星阑磕了几个响头，虎骨本就坚硬，小博儿也是个实诚的，铛铛的几下，将小楼都震得摇摇欲坠。
吓的小楼里的其余其余小狐狸，误以为地震，纷纷跑了出去。
“既如此，便让小博儿唤你一声义兄吧。”
义兄？
苏星阑闻言，不再答话，而是微微眯起眼睛，笑而不语。
大家都是狐狸，苏星阑又是狐狸中的狐精，岂能看不出这番举动下的别有深意。
“你这后生聪慧地很，老婆子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郁婆婆见状便知晓，自己遇见了个厉害后辈。
不单单是在修行之上，更是在洞察人心这一方面，堪称是她这辈子遇到过最厉害的同族了。
一干妖等被郁婆婆驱赶出去外面吹风，她站起身来，走到苏星阑身边，郑重地添了一杯茶。
旋即，郁婆婆眯着的双眸缓缓睁开，露出独属于狐狸的妖异，其中流淌着名唤智慧的光辉。
“我仔细研究过你，知晓你的很多事迹，说你未来有望成为天狐，并非妄言。”
“婆婆应该知晓的。”
苏星阑接过茶，但却并未再喝，随手将其放到一旁，也睁开了碧绿的双瞳，闪烁着妖异的光。
与郁婆婆不一样的是，瞳孔深处，两轮明月高悬，衬托其越发的高洁和出尘。
“在这个世界上，最出彩的和最平庸的，往往才是死的最快的。”
“死去的天才就不是天才。”
“婆看中了我什么……竟然有托孤之意？”
郁婆婆见状，彻底败下阵来。
“果真瞒不过你。”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郁婆婆裙边中蔓延而出，一条赤色的尾巴长了出来。
不过与苏星阑的蓬松如云朵般柔软的不同，这条狐尾有些稀疏，毛色也不太纯正，灵光也黯淡。
“我天资不高，寿数也没有剩下多少。”
“虽从灵狐道转到了魔狐道，但我不忍杀生。”
“这辈子孑然一身，死了也就死了，唯独只剩下这一儿一女还有漫山遍野的狐子们放不下。”
“你那妖盟初创，收了这么多小妖，还有一个红云氏，不如也把我这流莹山的狐狸也收了，作为回报，老身可以将自己毕生所学和所藏，都授予你。”
苏星阑看着郁婆婆，看着对方稀疏的狐尾，看着对方眼角的皱纹，也看到了对方那颗慈爱之心。
太阴幻神符告诉苏星阑，郁婆婆一字一言发自肺腑，无半点虚假。
“那些人修们都说我等妖类，是天性残忍凉薄的畜生……若是让他们得知婆婆您的品性，恐怕会羞愧而死。”
郁婆婆却道：“永远不要过于相信那些站在你相对面的人类，他们贬低你，不过是因为把控不了你罢了。”
“婆婆真知灼见。”
既然把话说开了，苏星阑仔仔细细地想了一下，接了这流莹山的一窝狐狸倒也没什么。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就算流莹山有什么仇敌，到时候尽管来找自己就是了。
焰中仙师兄没多久就要彻底苏醒，寒矖师姐也要从天剑山的封印走出来，到那时候妖盟也是有了靠山了。
待师兄师姐带着自己入驻归元福地，禀明祖师，重燃香火，昭告天下，重开山门……到那时候便能光明正大地与那天剑山等一众势力再斗上一斗。
“婆婆所托，苏某应下了。”
郁婆婆听着这话，就要给苏星阑跪下，却被一股柔和的法力托住，怎么都跪不下去。
苏星阑笑道：“接纳这一山的狐子没有关系，婆婆您这家主也要跟着一块儿呢。”
“……固所愿尔。”
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老狐，虽然说自己寿数将近，可苏星阑却是不信。
妖类修行，寿命翻了好几倍，没准还能再活个一百来年呢。
人老成精，狐老更是精得不行。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妖盟如今上下全靠着义兄杜子光打理，其余的都不是什么内政型妖才。
郁婆婆活了这么久，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若是能够弄回妖盟去，也算是帮助杜子光分担一二。
再者说了……漫山遍野的狐子们，苏星阑对其可是抱有极大的期望。
郁婆婆能够让一只凶悍的猛虎，一位人修女子唤自己一声真心实意的母亲，教导出来的狐子可能修行一般，但品性绝对是差不了的。
郁婆婆闻言，虽然有些意外，但思虑一番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再者她也放不下小博儿这个儿子。
只不过……她的女儿霍漪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这位农家孤女出身，现如今坐上了本地万宝天阁阁主的女修，却不愿意跟随自家母亲和弟弟一同前往妖盟。
“母亲，女儿长大了，也想闯荡一番。”
霍漪牵着郁婆婆有些苍老的手，温婉的笑着。
“师傅他老人家待我也如亲女，事事如母亲一般疼爱女儿，我也喜欢万宝天阁，日后也想继续当着阁主，就不陪母亲和小弟了。”
郁婆婆不住的抚摸着女儿的柔肤，笑中带泪，仔细交代着。
“李道兄我见过几次，虽然她不说，可老婆子隐隐约约察觉到她似乎感知到了我的存在，只是未曾挑破罢了。”
“他如何待你的我知道，母亲放心的。”
“不一起来也好，你终究是是人族，身份有别，要是来了说不得还要受委屈呢，让我担心……”
郁婆婆和霍漪说了许久的话。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还是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