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静静地听着，杂糅着多重情绪的目光落在梁俞年身上——
没有偏见、厌恶、恐惧，有的只是同情、悲悯，以及…尊敬。
他能操控别人的精神，却对自己的心无可奈何。
因为爱，本来就不以自由意志为转移。
明明拥有堪称恐怖的催眠能力，只要他愿意，凭借跟言斯辰的知己关系，把言卿的家庭关系搅得乌烟瘴气，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他没有。
他选择了隐忍、克制。
把那份爱意深埋在心，只作为朋友相伴左右。
这份不容于世俗的爱，没有给任何人造成困扰。
直到死神造访，才对爱人的女儿一诉情衷。
隐忍了这么多年，汹涌澎湃的情愫，此时才溃堤而出。
……
梁俞年眯起眼，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属于言斯辰的那份神性。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卿卿，很抱歉…伯伯做了自私的决定。
“违背了你父亲的意愿，擅自把你扯进了危险的漩涡里。”
梁俞年的眸色开始虚浮，呼吸渐渐困难，虚弱的神情出现在了他脸上。
回光返照似乎要结束了。
“你爸爸…是真正的君子…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该被污蔑，更不该被审判……”
“一定要相信他…”
梁俞年的眼瞳渐渐晦暗，这预示着他最后一点生命力也即将熄灭。
他似乎看不见言卿了，无意识地喃喃着。
“我们都被骗了…”
“魔鬼诱惑了我的灵魂，我愿堕入地狱…”
“上帝啊，请结束这一切吧……”
嘴唇的翕动微不可见。
他眼眸半阖着，脑袋轻轻歪向一侧。
不留心看，会以为只是睡着了。
言卿深吸口气，指尖颤抖着伸到他鼻下。
已经断气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刻真的来临时，言卿还是感到胸腔沉痛。
她攥紧了手里的U盘，指甲在手心刺出了红痕。
“言小姐。”
病房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端着垫板走了进来，
“我叫陆衍，源启生物的cEo。梁俞年先生生前跟我们签订了合约，请您过目。”
言卿接过，确认了是梁俞年的亲笔签名和指纹。
看日期，是他回到华国以后的事。
合约内容是，梁俞年死后，自愿将遗体交给源启生物解剖研究，同意制作大脑切片。
而分析结果，全权交给言卿处理。
“如果没有问题，请您签字。”
陆衍声音沉静，
“我们需要立即处理遗体，以免腐败。”
言卿闭了闭眼，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从病房出来，云珀和宁恪都在等她。
言卿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可胸腔还是憋得难受。
“刚得到消息，大姐又往帝都调了些人。”
云珀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
“要不你去我哥那儿住两天吧。云家比外面安全。”
他相信，云璃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直接冲进云家杀人。
言卿闭上眼，陷入沉思。
少顷，她睁开眼，坚定地摇了摇头。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那双眼尾上挑的眸，黑白分明、贵气逼人。
“告诉你大哥，与其守株待兔，不如引蛇出洞——
“就怕她不动手。”
云珀沉默几秒，
“我会跟他商量的。在此之前…”
言卿站到了宁恪身边。
“他会保护我。”
宁恪有点惊讶，偏过头看着她。
“而且，如果我真的去了云家，她就未必会轻易咬钩了。”
云珀只有苦笑。
“上赶着当饵的，我也就见过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