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喘着粗气，过了几秒才平复下来。
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拢了拢头发，表情冷淡，
“抱歉，失态了。”
言卿没说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跟着萧頔下楼了。
薛凝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背影，素来没有表情的脸，罕见蹙眉。
“我听说，薛家除了中医针灸，还有一样秘法——断人寿数、能通鬼神。”
白夜摇着轮椅来到薛凝身侧，
“难不成是真的？”
薛凝不予置否地耸了耸肩，“你们不是都调查清楚了么。”
她以神医世家传人的名号来到帝都，一手银针专治疑难杂症。
尽管收费高昂，但求医者仍是络绎不绝。
尤其是豪门权贵，他们更加畏惧死亡。
不久前，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上门求医，薛凝把过脉后，无情地告诉他——
“回去准备后事吧。后天傍晚六点二十三分，就是你断气的时候。”
那人气急败坏，差点没砸了她的地方。
然而，仿佛是命运的判词，到了后天下午，那人真死了。
从此，薛凝的招牌一炮打响。
关于她的传闻也在帝都沸沸扬扬。
什么神女下凡、拯救苍生，什么离谱的都有。
“我哪知道。”
白夜轻笑一声，
“只是好奇，你是怎么当着别人的面，说人家死了的。”
薛凝冷冷瞥了他一眼，抬脚往萧頔的方向去了。
***
监控室。
言卿呆呆地盯着屏幕，已经失去了思考的力气。
摄像头上沾了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有模模糊糊的几道身影。
“砰——”
“咚！”
“啊——!”
巨大的撞击声、肌肉骨骼碰撞的闷响，还有雇佣兵的痛呼。
交织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乐。
萧頔垂下脑袋，叹了口气，
“情况紧急，要不是白夜反应快，没准儿我们都得死。把他关在这里……也是权宜之计。”
“本来，傅哥在昏迷之前，已经战斗很久了。理论上，他的体力应该已经用光了才对……可是，薛凝一针下去，他竟然暴起伤人了。”
“我们阻止不了他，只能想办法耗尽他的体力。可是…已经很久了。他一直不眠不休，甚至连破坏欲都没有减弱。”
“……这么下去，会死的吧。”
他晃了晃脑袋，似乎要把这个不祥的念头晃出去，随后正色道，
“言卿，你用这个麦说说话，看傅哥听到会不会有反应。”
言卿接过收音器，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试一下，随便说点什么。”
萧頔无奈，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哪怕你背篇课文呢。”
言卿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压住胸腔的酸涩。
心脏仿佛被什么攥住，无法呼吸。
“……阿烬，是我，我是言卿。”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在颤抖。
“你还好吗？我……很想你。”
监控屏幕里，那个高大的身影顿住了。
他警惕地转着头，像个猎食者，敏锐地捕捉着声音的来源。
萧頔写了张字条展露在言卿眼前——
【他看不见。只能靠听觉。】
言卿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别怕，你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乖乖的，等在那里。我看到你了，马上就来接你。”
暗室里，傅妄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
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到了悬空音箱的下方。
靠着墙瘫坐了下来。
那是言卿声音最明朗的地方。
“对，就是这样。”
引导起了作用，言卿该高兴的。
可是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们阿烬最好了……”
“全世界第一好……”
“我最爱你了。”
“乖乖等着，我马上就带你回家…”
她擦了擦眼泪，关掉收音器，面向萧頔，
“带我进去吧。”
“什么？”萧頔一惊，“不行！虽然刚刚的安抚很有效，可是你现在开门进去，极有可能被攻击——”
“不，不是这样的。”
言卿阖上眼，重重摇头，心里难过得要死，
“他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把他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不断派人去消耗他的精力……就是在不间断地刺激他的精神。”
“他一点都不觉得安全，又怎么会让自己昏睡过去？就算已经精疲力竭，也不能停止攻击。”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休息，就等于死亡。”
萧頔陷入了沉默。
少顷，“可是，你会受伤的。”
言卿转过脸，表情晦暗不明，
“……无所谓。如果我失败了，你把门锁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