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陈明哲和方临珊真的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几乎是带着一种急于逃离什么的迫切,迅速安排好了一切。
小姐姐看着他高效地处理交接、订机票民宿,心里那点隐约的不安稍稍被抚平,或许,出来散心真的是对的。
他们一路向北,飞机穿越云层,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都市轮廓逐渐变为绵延的山脉与辽阔的平原,最终降落在深北方一座以自然风光闻名的小城。
空气里带着南方没有的干冽和清爽,深深的吸一下,仿佛都能洗涤肺腑里的浊气。
预订的民宿就在当地着名的打卡景点——白狼山的山脚下。
那是一座由当地村民经营的、颇具特色的木质结构小屋,院子里种着耐寒的花草,屋檐下挂着成串的金黄色玉米和红辣椒,充满了粗犷而温暖的乡土气息。
入住的过程很顺利。
老板娘是个热情健谈的中年妇女,一边给他们登记,一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介绍着周边的玩儿法。
最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特意叮嘱道:“咱们这儿啊,白狼山景色是没得说,但这个季节,山里头深的地方就别钻了,尤其是太阳落山后,尽量就别上山了。”
方临珊正被窗外苍翠的山景吸引,闻言好奇地回过头:“为什么?是路不好走吗?”
老板娘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敬畏和忌讳的神情:“路倒还好,主要是……唉,咱们这山有名,但它为啥叫白狼山,老辈人传下来的故事,听着有点瘆人哩。”
她的话成功勾起了两人的好奇心。陈明哲放下行李,问道:“什么故事?老板娘您给讲讲呗。”
老板娘一听,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似的。
“说起来也是造孽。早些年,听说这山里头住着一家子白狼,稀罕得很哩!是一对大白狼夫妻,带着两只小雪团子似的狼崽儿。那白狼通体雪白,眼睛像绿宝石,可漂亮了!一开始吧,大家伙儿虽然怕,但也相安无事,它们住得深,不怎么到山下来。”
“后来有一天,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个外地的老猎人,听说了这白狼的事儿,就说这白狼皮值大钱,是宝贝,非要上山去猎。
村里老人劝都劝不住,说那白狼有灵性,杀不得。猎人不听啊,背着枪就进山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些许怜悯:“结果呐,还真让他找着了。听说那公狼和母狼为了保护两只小狼崽,跟那猎人拼了命了……具体咋拼的没人看见,后来有人在山里头发现了猎人的猎枪,还有破破烂烂的衣裳和血渍,那一家子大白狼也不见了踪影,都说是同归于尽喽。”
“唉,作孽啊……”老板娘连连摇头,“打那以后,村里人便都说,那两只没了爹妈的小白狼还在山里活着,长大了。也有人晚上听过狼嚎,说是声音听着可凄凉了。大家心里头发怵,也觉得对不住那一家子白狼,所以,一般都不太往深山老林里去,也算是一种……哎,怎么说呢,敬畏吧。这山也就这么叫开喽——白狼山。”
故事讲完了,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窗外风吹过树林,传来沙沙的声响。
方临珊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白狼……同归于尽……失去父母的小狼……难道是陈明哲兄妹俩?
陈明哲的脸色也微微的变了变,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伸手揽住方临珊的肩膀,对老板娘笑了笑:“谢谢老板娘提醒,我们知道了,就在附近转转,不去危险的地方。”
老板娘这才又笑起来:“哎,对,就在山脚下,溪边走走,风景也好得很!咱们这儿空气好,好好放松放松!”
老板娘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还真是……有点巧啊。”陈明哲故作轻松地开口,试图打破这莫名的凝滞感:“也叫白狼。”刻意避开了“酒吧”两个字。
话音未落,方临珊勉强的笑了笑,走到窗边,望着不远处那座郁郁葱葱、在阳光下显得宁静祥和的山峦,很难将它和那个惨烈的故事联系起来。
“只是个巧合吧……”她轻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民间这种关于动物的传说很多。”
“嗯。”陈明哲走到她身后,抱住她,“别多想,就是个故事而已”
话虽如此,但“白狼”这两个字,就像一枚细小的刺,悄然扎进了两人心照不宣的警惕里。
这座看似平静美好的山,似乎也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神秘阴影。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尽力享受着难得的假期。白天,他们沿着村民踩出的小径在山麓散步,溪水潺潺,空气清新得醉人。
晚上在民宿的院子里看星星,北方的星空格外低垂明亮,仿佛触手可及。
陈明哲也似乎真的放松了许多,享受着和方临珊在一起的宁静时光。
然而,第三天夜里,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却出现在了方临珊的梦里,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那些话缠绕着、重复着,充满了不祥的暗示和冰冷的威胁。
让她在梦中拼命想挣扎、想追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听着那催命符般的声音不断回荡。
最终,她在极大的惊恐与窒息般的不安中猛地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睡衣,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喉咙里还残留着试图尖叫的哽咽。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被惊醒的陈明哲缓缓的坐起身,担忧的看着她问道。
话音未落,小姑娘像梦醒了一般,紧紧的搂住了他:“对不起,阿哲对不起,对不起,别恨我,不要恨我,求你别恨我......”
窗外,白狼山巨大的黑影在夜色中沉默矗立,仿佛与梦中那诡异的警告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