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依觉得今晚真是倒霉透顶。
来蚀骨原本只想找点够劲的玩意儿,偏偏今晚断货。
她只能灌了几杯劣等酒,酒精像水一样流过喉咙,半点暖意都留不下。
一整晚,她独自窝在角落,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不是没有不识相的佣兵凑过来,但她早就习惯了。
随手撂倒几个,世界就清净了。
她甚至换了这身裙子,隐隐期待着能发生点什么。
可这里是灰烬城。
概率低得可怜。
一如既往的无趣。
然而真正倒霉的,是离开之后。
“别杀我……”
她心里发紧,无声地哀求。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一点也不想被卷进同类之间莫名其妙的厮杀里。
越想越怕,她几乎跑了起来。
就在这时,前方巷子尽头,一个模糊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光着上身,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喂!让开!”
她扬声喊道,指尖已有微光凝聚。
那人却毫无反应。
舒依心头火起,可下一秒,另一股微弱却尖锐的感应猝然刺入脑海!
她猛地刹住脚步,脸色瞬间苍白。
前面这个人……
也是临世人?!
她被前后夹击了?!
就在她僵住的瞬间,前方那人缓缓回过头。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钉在舒依身上。
舒依双腿一软,呼吸骤然急促。
紧身衣胸口镂空的设计下,蕾丝边缘因急促的喘息而被汗湿,勾勒出惊惶的曲线。
............
她刚欲转身,前方那人的动作却快得撕裂了空气。
倒勾棱刺瞬息凝聚,裹挟着厉风直刺她面门——
角度刁钻,封死了所有退路。
舒依瞳孔中倒映出漫天寒光。
“亏大了……老娘还没睡过男人呢……”
“——趴下!”
一声暴喝从身后炸开,她几乎是本能地抱头蹲伏,整个人缩成一团。
“嘭!嘭!嘭——!”
一连串剧烈的撞击声在她头顶炸开,碎屑如雨般簌簌落下。
她愕然抬头,只见一道身影疾掠而过,毫不犹豫地撞向前方那光膀子的男人。
那人右腿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被冰霜封住,还在渗着暗色。
原来……
不是前后夹击。
舒依虚脱般地靠向墙壁,慢慢站起身,趁机向后退去。
两个临世人厮杀起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这正是她脱身的机会。
她绝不能卷进去。
可就在她转身欲逃的瞬间,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个喊“趴下”的人——
动作猛地顿住。
“……操。”
她低声吸了口气,眼睛再也移不开了。
“完全是我的菜。”
............
舒依僵立在墙边,心跳撞得耳膜发疼。
眼前的厮杀,和她这种“混日子”的临世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任缺双臂覆着凛冽寒气,每一次挥击都硬撼上钧枭手中那对扭曲的异色能量刃。
撞击的余波撕扯着巷道两侧的墙壁,碎石簌簌而下。
他不仅要抵挡正面的狂暴劈砍。
还得时刻警惕从阴影中、从脚下、从任何不可思议角度突然刺出的尖锐棱刺。
这狭窄的绝地,对他极为不利。
更诡异的是钧枭的状态——
他眼神涣散,动作却狠厉精准,完全凭借杀戮本能在进攻。
“妈的!”
任缺一声怒喝,左手猛地向前一抓。
空气骤然扭曲,凝成一道无形的尖刺,狠狠扎向钧枭——
“噗嗤!”
精准贯穿!
任缺眉梢刚松半分——
钧枭伤口处涌出的鲜血竟骤然悬浮,化作无数细密的血针,劈头盖脸地射向任缺!
血雾弥漫,彻底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任缺脸色一变。
这东西……先前试过,根本无视物理防御!
他狼狈地向外翻滚,后背仍被几道血箭擦过。
衣料撕裂,皮开肉绽,留下几道灼烧般的血痕。
“操你妈!”
他猛地扯掉早已破烂的夹克,甩在一旁,露出精悍的脊背与绷紧的肩臂。
“真当老子好欺负?!”
磅礴的精神力不再保留,轰然倾泻,几乎将整条巷道笼罩在他的意志之下。
............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头顶上方传来一丝极细微的、不属于这场战斗的波动。
他眼角猛地一跳,想也不想,身体骤然向侧方一个死角猛扑过去——
“咻——!”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刚才站立的地面炸开一个碗口大的弹坑,边缘还冒着炽热的青烟。
紧接着,更多子弹呼啸而至,尽数射向巷中的钧枭。
他几乎以非人的本能闪避开所有攻击,抬头朝子弹来源冷冷一瞪。
旋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巷子另一端疾遁而去。
任缺抬眼望去,心头一沉。
身后的巷道入口处,已有两名狩夜队员猛冲而来。
刚才的缠斗拖得太久,包围圈已经彻底收紧了。
若再被拖住片刻,就绝无可能再追上钧枭。
他咬牙发力,正要猛追而去——
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
墙边那个呆立着的女人,还怔怔望着他的方向,对头顶上方悄然瞄准她的枪口毫无察觉。
“操!灰烬城狩夜……这么不当人?!”
他脚步骤然钉死在地面,腿上那冰封的伤口应声崩裂,鲜血渗出。
下一瞬,他已猛地回身扑向舒依!
“砰!”
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钻入地面,击起一片灼热的碎石。
任缺抬起头,钧枭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巷尾。
他低头看向怀中还在发愣的女人,语气急躁:“还发呆?等死吗?!”
他一把拽起她的胳膊就要冲出去。
却被一股力道反拉住。
任缺猛地回头。
“这边。”
女人开口,声音竟出乎意料的清澈冷静。
任缺一怔,竟一时忘了挣脱,任由她拉着转向另一个狭窄的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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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
顾晟睁开眼,赤瞳里残余的疲惫被迅速压了下去。
怀中的任莹呼吸均匀,已然熟睡,睫毛在微光中投下浅浅的阴影。
歇了一夜,蚀源弹带来的侵蚀性剧痛已基本消退。
只余下伤口深处的钝痛和体内能量的虚乏。
他需要时间,更需要补充。
他动作极轻地托住任莹的肩颈,将她缓缓放平在狭窄的床铺上。
“嗒——嗒......”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下楼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
“我去弄点药,再探探外面的风声。”
哈格莫的声音隔门传来,低沉而干脆:“你们守着,别出来。”
老人没等回应,便传来卷帘门被拉起、又迅速落下锁死的金属摩擦声。
顾晟这才抬眸,仔细打量起这间里屋。
目光落在工作台侧方的架子上——
一个陈旧的相框静静立着。
里面嵌着一张褪色的照片。
其中一人能辨认出是哈格莫。
身旁站着个神色倨傲的年轻男人,以及一个笑容明亮、约莫十来岁的女孩。
顾晟的目光在相片上停留片刻。
是......儿子和孙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