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城,狩夜总部。
空气沉得像灌了铅。
“你说序列六……”
胡处事的声音碾过死寂,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还有一个灾难个体?”
光幕上,回声的投影微微波动了一下。
“是。”
字节干涩,像砂纸刮过锈铁:“现在,顾晟一个人留在那里。”
他顿了顿:“可能……他早就知道,所以提前清空了序列六,全员撤离。”
胡处事听完,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如同蚀骨的锈迹,爬上他深刻的眉梢。
那小子……
一直如此。
“那个体……”
胡处事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明知答案,却不得不问:“需要多少军力......才能填进去?”
通讯那头,是沉默。
是死寂。
亦是最残酷的回答。
果然如此。
那绝不是靠数量就能堆死的存在。
若非如此,顾晟又怎会……连一个队长级都不留?
“断缺的战力缺口……后勤、常规部队……”
胡处事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官方……还能想办法填上。”
他猛地吸进一口气,胸腔起伏,仿佛要压住喉咙深处翻涌的什么。
“可怎么……”
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沉重的苦涩:“……就偏偏只有他一个?!”
联盟这么大——
真的就找不出第二个能与顾晟比肩,能扛住这种灭顶之灾的人物?
到底是没有......
还是......不愿?
回声只是沉默着。
战术的基础,是有迹可循。
除非质疑顾晟的判断。
那自然可以再派人——填进序列六那座钢铁坟场。
他本人……
可曾流露过一丝需要求援的迹象?
没有。
自那道斩钉截铁的撤退命令之后——
了无音讯。
————————
“滴——!”
一声尖锐到刺耳的嗡鸣,猝然撕裂指挥室的死寂。
胡处事猛地抬头。
光幕上,回声的下颌也同时绷紧到发白。
通讯来源——
胡处事的指尖快过思维,几乎在嗡鸣落下的同时,重重戳向接通键。
“滋啦——嗬……嗬……”
首先灌入耳膜的,是刺耳的电流杂音。
混杂着一丝极其浓重、如同破风箱在漏气的——
是顾晟。
“你那边怎么样?!”
胡处事的声音瞬间绷成钢丝,每一个音节都像要崩断。
回应他的,是更剧烈的爆炸轰鸣,隔着通讯器都震得人耳膜发麻。
但仅是一瞬。
“咳……还……顶得住。”
通讯器终于挤出杂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
回声嘴唇微动:“那东西——”
“需不需要支援?”
“不。”
回应斩钉截铁,快得没有一丝犹豫。
显然,那边没有多少时间。
“调集……”
话语顿了一下,似乎被更近的爆鸣打断。
再响起时,每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铁砸落:“……祁明城能动用的全部烬灭级武器,全部。”
“锁定序列六。”
顾晟的喘息在电流干扰下更显粗重,却字字清晰如刀:“把它——”
“从地图上抹掉。”
死寂。
这一次,连电流杂音都仿佛被冻结。
胡处事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握着桌沿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光幕上,回声神情僵住。
“那你……”
胡处事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刮过锈铁。
是怎样的恐怖……才能逼得顾晟做出这种决断?
没有周旋余地。
唯有彻底烬灭。
“干嘛?”
通讯那头,顾晟的调侃突兀地插了进来:“不会……舍不得序列六吧?”
这小子!
都什么时候了?!
胡处事额角青筋猛地一跳:“把话说清楚!你——”
“放心。”
话语被截断。
“我没打算死在这。”
通讯那头,背景音骤然拔高,尖锐的撕裂声瞬间淹没了一切。
“滋啦——!”
刺耳的电流杂音爆响。
信号剧烈波动,光幕上代表顾晟通讯源的标识疯狂闪烁,几近熄灭。
............
胡处事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但那句“没打算死在这”,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每一秒,都是顾晟用命撕出来的。
他猛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
指尖没有丝毫迟滞,转向另一个闪烁着蓝光的频道接口。
“最高权限,调集......”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齿关猛地咬紧:“......全域所有可用的烬灭级武器!”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块砸落。
“坐标——序列六!”
............
“唉——”
一声叹息从回声唇间逸出。
切断通讯后,一种冰冷的无力感攥紧了他。
这要是给黛霞知道……
可他无权干涉。
他只是这次攻略的协助员。
随着兵形者倒下那一刻,他的任务也已结束。
他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另一块监控屏上——
星耀城部队的撤离。
快了。
代表生命信号的光点集群,已如退潮般脱离了兽潮最密集、最沸腾的那片猩红区域。
再撤出一点……
只需再拉开最后一段距离,就能彻底脱离那即将降临的——
烬灭风暴的边缘。
————————
顾晟手腕一翻,终端被利落地收回。
冰冷的目光抬起,刺向不远处静立的苍白体。
它的半身躯体……已然浸透血色。
不再是先前死寂的惨白,而是覆盖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带着生机的暗红。
甚至在那层薄薄的“皮肤”之下,隐约能看到细微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
血管脉络。
“这是在……向完全的人体进化?”
疑问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不知道。
或许……仅仅是因为它贪婪吮吸的,是他的血。
先前那数次以命相搏的交锋。
每一次擦身而过,每一次空间裂隙的撕裂。
他用身上新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作为代价。
换来的,是对它那近乎“绝对防御”能力的彻底解析。
它的这份诡异能力,似乎只作用于其视野与认知覆盖之处。
换句话说——
只要攻击来自它感知的盲区,那层坚不可摧的概念性防御……便形同虚设。
代价是……
顾晟微微垂眼,视线扫过自身。
伤口叠着旧的伤疤,有些深可见骨的地方,肌肉组织还在本能地、艰难地蠕动着试图弥合。
强大的自愈能力仍在运转。
但消耗——
太大了。
流出的血,撕裂的伤。
恢复的速度,已然跟不上疯狂叠加的损耗。
当然,得以喘息的机会——
是对方给的。
它似乎正沉浸在获得足够血液后的进化适应期。
那具半身浴血的苍白躯体短暂停滞,如同在感受新生的脉搏。
若非如此,顾晟绝无可能分出心神掏出终端。
至于——
和它一起死在这的想法......
赤瞳深处掠过一丝冷冽。
他可不会有。
念头刚起——
凝固的空气骤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具半身浴血的苍白躯体,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残影。
它脚下的空间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镜面,瞬间扭曲、折叠。
下一瞬——
冰冷的、带着浓郁血腥气的压迫感已悍然降临!
“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