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音未落,便是一声清晰的关门声,将所有的杂音彻底隔绝。随后,传来了李知嫣那熟悉、温柔的声音:“喂?哲文?怎么了?我这两天有点忙,周末就过去看你。” 她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体贴。
孙哲文一时有些讪讪,不知如何开口:“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呀?你说。” 李知嫣的声音依旧轻柔。
孙哲文踌躇着,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论关系,李知嫣几乎可算是他最为亲近、利益捆绑最深的人,而宋宁雅,说到底更多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他支吾着:“我……我……”
“怎么了嘛?吞吞吐吐的。” 李知嫣在电话那头轻笑。
孙哲文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直接问出了口:“我想问问你……袁琳她,是不是参与了……对宋家的这次阻击?”
电话那头,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沉默。孙哲文的心沉了下去,他紧锁眉头,静静地等待着。这沉默,几乎印证了欧阳娜的猜测。
过了好一会儿,李知嫣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答非所问:“你……不是已经和宋家那位大小姐分手了吗?”
孙哲文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分手了。但我……只是不想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太狼狈了。”
李知嫣轻轻“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明白了。”
孙哲文感到一阵艰难,但还是追问道:“那……袁琳她,到底……”
李知嫣打断了他:“是欧阳告诉你的吧?唉……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这样吧,周末我过去看你,到时候再详细跟你说,好吗?”
孙哲文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应道:“……好吧。”
李知嫣在挂断电话前,又补充了一句:“哲文,你记住,无论谁欺负了你,我们都不会答应。”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孙哲文握着手机,心情复杂难言。当猜测被近乎证实地摆在面前时,他感到一阵无力。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已经分手的宋宁雅和濒临倒塌的宋家,去责备与自己休戚与共的李知嫣,以及那个能量巨大的袁琳呢?
“先生,夫人来电话说,她中午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让您自己先吃。饭菜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张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寻到了院子里。
孙哲文操控轮椅转过身,点点头:“好的,谢谢张婶。”
或许是家里太久没有男主人,张婶显得格外热情,话也多了起来:“先生您太客气了!我是看夫人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常年冷冷清清的,实在是不容易。现在您回来了,可要好好陪陪夫人呀!”
欧阳娜对张婶编造了孙哲文常年在国外工作的故事。孙哲文心里苦笑,面上只能含糊地应承着:“会的,会的……以后会多陪陪她。”
他操控着轮椅,缓缓驶向餐厅。张婶连忙跟上,手脚麻利地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餐桌。
宋宁雅和宋林强面对面坐在宋氏集团总经理办公室宽大的真皮沙发里,两人之间的黑檀木茶几上,平板电脑屏幕亮着刺眼的光,上面是宋氏集团连续三天涨停、走势凌厉的K线图。那一片刺目的鲜红,与办公室里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的沉重气氛,以及父女二人脸上如出一辙的茫然、凝重,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对比。
这突如其来的强势反弹,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压在胸口,烫得他们坐立不安,心慌意乱。
宋林强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的目光从那片诡异的红色K线上艰难地移开,投向对面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的女儿,声音干涩发紧:
“宁雅……这事,你怎么看?是福……还是祸?” 他很不确定的问道。
宋宁雅缓缓地摇了摇头:“爸……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努力的思索着,分析道,“我们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求遍了所有理论上可能伸手拉我们一把的关系,得到的不是委婉的推脱,就是石沉大海般的沉默。根本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蹚宋家这趟浑水。那这钱……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用这种强势到诡异的方式进场?”
她顿了顿,努力想让自己的思路更清晰些,但仍旧是自我怀疑:“如果……如果这是对手的最后一击,想用这种暴力拉升制造虚假繁荣,吸引不明真相的散户跟风接盘,然后在最高点一举砸盘,让我们死得更快、更惨……那他们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连续三天,用真金白银把股价硬顶在涨停板上,就为了最后那一下?而且,爸,我们公司现在是什么状况?负面新闻铺天盖地,内部人心离散,就像一座千疮百孔的破房子,根本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他们如果想让我们彻底倒下,只需要轻轻再吹一口气就够了,何必费这么大力气,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这不合逻辑……”
宋林强听着女儿的分析,脸色更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些疑虑,他何尝没有想过?但这无法解释、来路不明的“援手”,比明刀明枪的攻击更让人心底发毛。因为你完全看不透这“善意”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和需要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
“会不会……” 宋林强沉吟片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更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是有人……想利用这次危机,趁着股价暴跌、散户恐慌抛售的机会,暗中低价吸纳我们流失在外的筹码?等他们悄无声息地拿到足够的股权,再反过来……一口吞掉整个宋氏集团?”
这个想法让宋宁雅浑身猛地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图谋的就绝不仅仅是资本市场上一时的股价波动,而是宋家几代人辛苦打拼积累下来的整个基业!这比单纯的资本狙击要凶险、狠毒百倍!
父女二人相顾无言,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无力感和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