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震天,一声声不甘的怒吼,荡涤心灵。
这些在洛千尘印象里一直高高在上的修士,没想到如今,居然也有这么血性的一面。
面对着亲友同伴的倒下,密密麻麻的恶兽大军,他们并没有退缩,一往无前。
鲜血,死亡,带来的反而是直面绝境的勇气。
哪怕人数还在不断地减少,但攻势,是实实在在被拦了下来。
而这一切,都被洛千尘看在眼里,沉默无言。
身旁的龚虎倒是咧嘴一笑。
“没想到这些人在认清了现实后,反而更加勇猛了,倒是我看走眼了。”
“能出现在此处的,胸膛中都还有天下大义,没你想得那么不堪。”
面对秦泰的驳斥,龚虎没有针锋相对,反而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不错,是我龚虎片面了,果然啊,这人呐,不能一概而论。”
洛千尘在旁,一边应付大型恶兽,一边听着两人的谈话,嘴唇微抿。
说实话,自出世以来,他见识过太多不平,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与修行者自视超凡脱俗有极大的关系。
而这两年的所见所闻也在印证着这一点,哪怕时至今日,洛千尘也不觉得自己想错了。
至少,那些隐世家族,似乎有一大半未曾出现。
可终究人性本善,还是有这么多人,在以命相搏,无论他们的初衷。
“怎么了,是不是感觉很意外?”
萧谦的声音忽然在心中响起,洛千尘没有回应,云和刀化作弧光穿透了一只熊类恶兽的身躯。
“想着他们临阵脱逃才是该发生的事?”
“我...”
洛千尘想要反驳,但话在心中却没了下文。
“人啊,本就是最复杂的生灵,有喜有悲,有恶有善,每时每刻都不同的,就比如现在的你。”
萧谦的声音顿了顿,随后带着几分玩味继续问道。
“与初出茅庐的那时候,是不是也不同了?”
这个问题洛千尘答不出来,也没空闲工夫沉思,身形化作闪电退开一些距离。
几乎是下一瞬,刚才被贯穿胸膛的恶兽,居然没死,反而咆哮着向前扑去,看那样子,似是准备发出最后一击。
洛千尘眼中杀气凛冽,灵力化作肉眼可见的晶色,在其身后汇聚成淡淡的虚影。
他双手持刀,脸上神色未改。
“斩!”
随着一声轻喝,无影无形的刀锋落下,前方被劈出一道近十丈的沟壑。
这一击,解决掉了熊恶兽的同时,也将其他几只大型恶兽劈成重伤,只不过消耗同样巨大。
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洛千尘的眼底闪过一丝疲惫,身形微颤。
然而这里是战场,他的对手是那些恶兽,任何的松懈都会成为送命的破绽。
就在调整气息的瞬间,几道黑影,自不远处掠来,直扑洛千尘。
洛千尘眼神微冷,脚下一点,身形拔地而起,堪堪避过扑来的黑影。
终究是消耗太大,他动作未停,速度倒是慢了许多。
刀锋顺势一扫,带起一道寒芒。
随之倒下的,又有几十只恶兽,但那几道巨大的黑影,也仅仅只是被逼退罢了。
见状,龚虎与秦泰两人挣脱了眼前的对手,齐齐赶来。
两人一左一右护在洛千尘身旁,神情凝重。龚虎低声道。
“老弟怎么消耗那么大?”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你不该如此冒失。”
他们的话里虽有责怪,但更多的是不解,不明白洛千尘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甩出大招。
洛千尘没有回答,眸子打量着重新压上来的恶兽,因为三人太过深入,其实早已经深陷重围。
放眼整个无名岛上,情况越来越胶着。
白胧沫彩蝶那等绝世强者自从跃入虚空后,再无动静。
而剩下的这些逐意境强者,被主兽牵制,无法给予援护。
一万多的修士,此刻也不到四成,并且都在苦苦支撑。
将心中的郁结发泄了一通,他凝视着恶兽大军低声道。
“我们暂且找他们汇合,看看莫真兄有什么想法。”
“嗯。”
龚虎与秦泰极为干脆地点了点头,与洛千尘一同往后退去。
此时的晨决明与秋莫真,带着几家修士,与其他势力共同筑起了防线,正有条不紊地抵御恶兽大军。
见到洛千尘三人退回来,晨决明眉头微蹙,低声道。
“那边情况如何?刚才正想寻你们。”
与他们汇合之后,龚虎长长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手腕。
“小的虽然不厉害,可他娘的也太多了,压根杀不完。”
“大型恶兽我们也灭了几只,但也仅此而已。”
秦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
“嗯,倒也在预料之中。”
秋莫真皱着眉头轻轻颔首。
刚才放任他们三人冲入敌阵,也是想借机打探一下恶兽的情况,虽然与料想并无二致,但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他揉了揉额间,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空中交错的战局。
灵气交错之间,数十道身影也交织在其中,让人一时间难以辨别,不过总体来说,处在一个势均力敌的架势。
然而,这样的平衡显然维持不了太久。
毕竟,下方的战斗,已经越来越艰难。
聿正凤清、聿正康觉两姐弟,在洛千尘三人与恶兽厮杀的过程中,担起了主力的重任。
同样的,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们也消耗巨大,但依旧咬牙坚持着。
而这所谓的防线,其实不过是各家势力合力勉强支撑起的罢了。
失去逐意境强者援手的情况下,大部分势力的实力,甚至还不如他们。
一字排开的阵仗,看似严整,实则已是摇摇欲坠。
“你有什么想法?”
沉默了片刻的洛千尘忽然开口,看向晨决明与秋莫真。龚虎与秦泰两人没做过多停留,闪身去帮聿正姐弟。
“若是我提出撤退,你们会不会看不起我?”
秋莫真忽然冷不丁地提了一嘴。
见他满脸苦笑的模样,洛千尘摇了摇头。
“不会,若是可以,我也会这么做,但终究做不到。”
“不错。”
晨决明无奈附和。
“中天门也有人劝过我,只是他们忘了,茫茫无尽海,哪里又逃得了。”
说着,他目光看向来时的方向,言语中满是凝重。
“若门中先人猜得不错,那其实战场已经不仅仅是这座岛了,而是整片无尽海,因为那些海中异兽,应该也是恶兽。”
这番结论虽然骇人,可对于现在的洛千尘他们来说,似乎不那么震惊了。
只要是个修行者,此刻望向下方那片海域,就会发现其中蕴藏着浓郁得要溢出来的恶意,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那片充满着恶意的世界。
虽然战局不大,但凛冽程度,却是外界的千倍万倍。
“砰”
一道身影自血色天穹落下,砸进了尸骨堆。
但在下一刻,又立马钻了出来,他抹了一把嘴角,看向上方的战局,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只见四道身影裹挟着无穷无尽的灵气,将恶天尊团团包围。
在一旁,还有二十多道人影,在为四人掠阵。
“你自号天尊,可曾想过出世之日,便是陨落之时?”
摩痕天双手前推,一边从掌心传出灵力,一边开口讥讽。
而前方,是那已经被牢牢控制住了的恶天尊。
“你们不过是胜在人数上罢了,纵使今日吾会陨落,但千年后,又会有新的吾卷土重来,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徒劳。”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战局边缘处,沫彩蝶冷笑一声,显然对他这般死到临头还不认输很是不屑。
恶天尊对此没有反驳,嘴角挂着神秘的笑意。
“你们的存在,乃至存在的意义,都是一片虚无,为何要这么拼命?”
诸葛遒皱眉,眼中神光闪烁,随即沉声问道。
似乎是出于对强者的尊重,恶天尊并没有置之不理,而是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的气息产生了些许波动,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不知道,但骨子里的恨意告诉我们,覆灭这个世界,是我们唯一的目的。”
还以为会爆出什么惊天秘密,没想到却被告知“不知道”。
一时间,众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了一丝困惑。
“那你又是怎么敢确定自己还会再出现?”
“不知道,但事实就是如此,除非你们能将整个世界覆灭,不然吾就绝不会灭亡。”
望着什么都不知道,但又一脸坦然的恶天尊,包括诸葛遒都陷入了迷茫。
“装神弄鬼。”
至此,摩痕天冷哼一声,灵力猛然暴涨,化作一条锁链,狠狠抽向恶天尊。
同一时间,冥破道出手,长刀斩下,刀光撕裂虚空,直取恶天尊咽喉。
见状,其他人也不再犹豫,纷纷施展出最强手段。
恶天尊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攻势,依旧面不改色,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点点的蓝色,却又立马隐去,无人发现。
灵光暴闪间,恶天尊的身躯猛然炸裂,血肉纷飞,再无一丝痕迹留下。
只剩下了血红色的苍穹,以及布满了大地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