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侍卫扭头看着身后的十六，眼含嘲讽说道：“英姿飒爽？”
另一个侍卫也附和，看着十六满脸不屑：“你也配！”
原本听了宋瑶儿话的十六，脖颈泛起几抹红丝，如今却是煞白了脸色，最后迎着周围人恶意的视线，不发一言微微抿紧唇，默默走远。
相府侍卫人数庞大，但是每五年进行一次选拔，只要身手过关，打进了前二十，就会被主子爷按着排行的位置，赐名。
好比如今“十六”的名字，就是上一年她打败了百余名侍卫，这才排进前二十，由主子爷赐下“十六”当名字。
眼前两位守门的侍卫就是当初她的手下败将，可是哪怕十六身手再厉害，碾压一众侍卫，可是大家也不会拿正眼瞧她，毕竟她的出身和过往太过不堪。
阿兰往身后望去，守门侍卫的身影已经看不清了，方才扯住宋瑶儿的袖子打断宋瑶儿的话，看着她不赞同的摇摇头。
“十六大人真的很好——”宋瑶儿霎时间停住话头，不明所以然看向阿兰：“怎么了？”
阿兰压低声音，紧张说道：“瑶儿姑娘，你以后离她远点。”
“谁？十六大人吗？”宋瑶儿惊讶说道，像是想不明白阿兰为什么会这么说。
“瑶儿姑娘，你初到府中，有所不知。”阿兰生怕被人听到一样，死死的压着声音：“刚刚被十六搜身的时候，我全身都在抖，生怕被她传染上什么肮脏的病。”
宋瑶儿语气难掩落寞问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十六跟其他侍卫大人不一样，她不是家生子，也不是什么良家的女儿，她是几年前主子爷在边疆捡到的。”
阿兰像是想到十六的出身，一脸嫌恶：“你知道十六是在哪里遇到主子爷的吗？”
看着阿兰的神色，宋瑶儿也猜到不是什么好地方，至少当时十六出现的地方极其不堪，否则一个婢女又怎么会对一个侍卫的来历一清二楚，而且毫无畏惧的鄙夷她。
“烟花巷。”
宋瑶儿想起刚刚十六搜自己身的时候，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眸，心里闪过一丝心疼之意，是不是十六姑娘已经承受这些厌恶的眼神和鄙夷的视线很久了，久到在她心里早就已经麻木了.
“……或许，十六只是凑巧出现在那里。”
阿兰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宋瑶儿，轻笑道：“要是那样，府里的人倒也不会那般厌恶她。”
“当初主子爷见着她的时候，她全身赤露着身子，正趴在地上……伺候一个乞丐，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全是……咳咳咳，那些痕迹。”
阿兰自个说着，想着身边的人将来是要伺候主子爷，肯定是没有经过那些男女之事，也不好多讲什么，只能语气含糊的带过。
“听跟着主子爷从边疆回来的人说，当时她一见着主子爷，连一块布都没扯过来遮羞，就一把将身上的乞丐推开，爬到主子爷跟前求着主子爷收下她。”
“想来，当时主子爷大抵也是没有见过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就下令将人带走了。”
阿兰说着，突然凑到宋瑶儿的耳前：“听说，当时府医去看诊的时候，见她全身都是烟花巷里的那些脏病，气的连望闻问切都忘了，直接从药箱里拿出几味药从门口扔进去就走了。”
“切，倒真是祸害一千年，这样也让她活了下来，玷污了相府。”
阿兰满是气愤，满相府里头谁不是身世清白，平白无故被这样出身的人玷污了相府，还要被一个这般肮脏的人爬到自己头顶上去。
宋瑶儿艰难的说道：“那她怎么当上侍卫的？”
说起这事，阿兰不以为意说道：“大抵是有些功夫底子在，也算她走运，遇上主子爷这般惜才的主子，不然就她那般的身份谁肯多看她一眼，也不嫌弄脏了自己眼睛。”
宋瑶儿艰难的克制心底上翻涌上来的疼痛，不赞同道：“她很好。”
这话声音太小声，反而更像是喃喃自语一般，不过阿兰还是听清了，惊讶道：“你说她很好！？”
“……她很好。”宋瑶儿又重复了一次。
“她……哪里好了？”阿兰想着十六那张脸：“瑶儿姑娘莫不是被她那般长相迷惑了眼吧？她那般肮脏，那般卑贱，那般——”
“她搜我身的时候，很轻很轻。”好像生怕弄疼了我一样。
阿兰不可置信看向宋瑶儿：“她敢用力吗？”
“快些走吧。”宋瑶儿催促道，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阿兰不高兴撇撇嘴，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瑶儿姑娘性子怎得如此古怪，行事又那般令人摸不着头脑，一个下贱的妓子，居然还说人很好。
宋瑶儿回想着那张清秀的脸，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心疼，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十六是一个很好很厉害的姑娘。
哪一个姑娘在被一众人亲眼目睹自己那般狼狈的姿态后，还能第一时间知道抓住苏明和这根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救命稻草。
还能在一众人的鄙夷和厌恶下，硬生生凭着自己的努力，在众多侍卫中立足，为苏明和效力。
这样一个堕进淤泥里，却生命顽强，拼命抓住一切能救她出深渊的稻草，永远不放弃自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一个卑贱的人。
换了自己身处她那般的绝境中，莫说还能不能爬到这般位置，大抵连活下去的念头都不会有，直接就带着悲愤和不甘自我了结了。
十六很厉害，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坚韧。
“啊！”宋瑶儿走神的瞬间，一道强劲的厉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火辣辣的疼痛从耳朵上传来，锋利的箭头直接将迎风飘起的一缕秀发射断。
“主子爷！”阿兰吓得腿软，直接跪倒在地上，朝着射箭的人喊道，声音里全是惶恐。
宋瑶儿捂着流血的耳朵，努力压制心中翻涌到嗓子眼的滔天怒意，低着头看着身旁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神色恭顺的跪在地上，柔声喊了句：“主子爷。”
苏明和坐在轮椅上，将手里的弓箭往旁边一扔，侍卫见状连忙接住。
“过来。”苏明和单手撑在轮椅上，整瑕以待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阿兰和宋瑶儿拿不准是让谁过去，还是谁都一起过去。
宋瑶儿见阿兰浑身颤抖，想来也是指望不上，只好自己开口：“主子爷让谁过去？”
血都从耳朵蜿蜒到脸颊上去了，宋瑶儿还是一副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模样，在身旁另一个惶恐不安婢女的衬托上，这份从容越发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