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解决的极为简单，一块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吃完之后唐念觉得不舒服，胃里一阵一阵绞痛，她又无奈下了楼。电梯运行平稳，安静得让人心慌。
她站着，忽然转过头看向冰冷的金属墙壁，迟疑地盯了一会儿，又收回视线。
天空又飘起雨丝。
梅雨季，这样的状态要持续一两个月。
小区门口有家面馆，她进去要了一份面。
面店的生意很好，已经坐满了人，只有靠窗的地方还有位置，因为窗户无法封闭，被风吹着，难免会扫到身上雨丝，大家都不愿意坐在那里。
唐念没有位置可坐，只好在那出空位坐下。
没过多久，风忽然停了。
雨丝竖直的落在地上，溅起细小而透明的水珠。
面店里边明显变得潮湿闷热起来，有客人开始抱怨，“唉，这会儿怎么没风了，刚刚风明明很大呢。”
里面闷热潮湿，唐念坐的位置反而是最凉快的。
头顶屋檐上，一片宽阔的树叶不知什么时候遮挡住倾斜的雨丝，清凉的微风吹拂着唐念的头发，缱绻地划过她的脸颊。
唐念喝着碗里温热的汤，感觉自己的胃好受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回去时发现绿化带里那些植物更加萎缩了。
原本高大的植株像被雨打湿毛发的猫一样蜷缩在一起，叶片连着叶片，显得有些可怜。
如果植物能拟人的话，它们的情绪大概是闷闷不乐。
唐念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抽出纸擦了擦绿化带的瓷砖表面，在上面坐下。
拧开饮料瓶，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喝着水。
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衣摆，极轻微的感触。
她像是没有察觉，仰头看着天空。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太大，唐念不喜欢亲密关系，从小到大的经历中，她没有得到过什么感情，所以总觉得感情是很棘手的事情，不擅长处理。
眼睛忽然有些发红。
手腕上那只黑色小鸟形状的涂鸦，少了两片翅膀和一条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像两个矮矮的球叠画在一起，甚至看不出来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她深呼吸，抬起头继续喝水。
垂在花坛旁的那只手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回过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直到一瓶水喝完，唐念站起来。
在她离开之后，一些藤蔓好像活了过来，缓慢移动到她刚刚坐过的地方，瑟缩地将叶片覆盖在还残留有余温的瓷砖上面。
走进电梯，唐念的视线又飘向角落。
盯了一会儿，收回视线。
下一个游戏的倒计时还有多久。
一天？24个小时？还是十几个小时？
又或者是一觉醒来，她已经在游戏了。
回到家，心脏有些不舒服，唐念打开从药店带回的袋子，拧开药瓶。
动作忽然停下，她眨了眨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只见腕间那只缺胳膊少腿的简笔画涂鸦，竟然又变成完整的模样了。
像只挥舞着两条翅膀的小鸡，爪子是简单的线条。
它……变回来了？
唐念激动了两秒，却发现她什么都感觉不到，涂鸦像丧失了生命里。
很快，它的颜色也慢慢变淡。
像是会逐渐消失。
没关系，消失也好。
“不要再来这个世界了，回去吧。”唐念声音很轻，“谢谢你。”
「叮——」
「检测出玩家消极对待游戏，请您认真对待游戏提示。」
「精灵再一次陷入自毁情绪，请问玩家是否愿意帮助他重新获得希望？」
「A.同意」
「b.拒绝」
唐念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点开游戏，寻找那个像素小游戏。
每次在像素游戏上看见小小的精灵，他都是一副很凄惨的样子。
不是昏迷在河边，就是奄奄一息的被怪物拖进巢穴。
甚至无法将他和那个惊鸿一瞥的强大生物联系在一起。
选不出来，她想将手机放下，心脏却警告般传来一阵抽痛，绵密的刺痛不算重，却足以拿捏住畏惧心脏疾病的唐念。
趴在沙发上，她咬牙切齿。
屏幕闪了闪。
像在无声嘲讽。
毕竟现在自己连命都依靠在它身上，还想闹小脾气，真是不清醒。
唐念吸气，点击同意。
「叮——」
「那请您告诉他，主动寻找他。」
“他在哪？”
像解答一样，游戏提示跳出。
「他一直在您身边。」
唐念一愣。
她站起来，在家中四处转，拉开衣柜又趴床边看了看，检查一遍后发现房子里确确实实就她自己。
没人，游戏提示说得跟恐怖片里房间中悄悄藏人了一样。
唐念缓慢松口气。
结果不经意间往下一看，愣住了。
客厅的门缝下不知什么时候流淌出一阵阵细腻的绿光。
细小的光团闪烁，仿佛霓虹灯带。
唐念屏息缓慢地走过去，手指搭上了门把手，迅速拉开了门——
耀眼的光芒顷刻间笼罩在她身上，花了数十秒的时间，眼睛才逐渐适应这样的光彩。
还真有人。
盯着对方的脸，唐念眼神冷淡，呼吸却不自觉放轻。
连光都格外眷顾他。
似乎没有料想到她会开门，翠绿色的瞳孔微缩，闪着蝴蝶磷粉般细碎的偏光。
非人生物僵住了。
张开嘴，唇形漂亮润泽，眼尾晕出阴影，却发不出声音。
纤细雪白的尖耳隐隐露出发丝，他的背后，垂着一对梦幻而美丽，水晶般纤薄透明的翅膀。
尾端还在滴水，如从金发上滚动的珍珠，顺着苍白的面庞掉落在锁骨。
唐念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座脆弱而美丽的玻璃艺术品。
他应该住在博物馆，一定会成为那里防护最严格的展柜中，独一无二的镇馆之宝。
精灵后退一步，翅膀翕动，像是想走了。
看出了他的意图，唐念条件反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一路顺着掌心蔓延进心脏。
对方意外的抬起头，发丝从肩头一侧滑落，打湿了雪白的长衣，让唐念联想到古希腊神话中走出的酒神狄俄尼索斯，感性又阴郁，在一片明灭的光线中绝望堕落。
她卡壳一瞬。
“别走了。”
这下，对方更加错愕。
瞳孔骤缩，藏着汹涌的悸动。
不远处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一对情侣住户正从走廊另一头走出来。
唐念一把将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异世生物拉进了房间，并用力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