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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雅安:“但是他们指明要女孩子了啊。”

“嗯哼。”夏青溪点点头,示意他知道,接着声音散漫道:“那我们就来个狸猫换太子。”

剩下的众人一脸若有所思。

唯有余秽,长睫微垂,漆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醉的快要不省人事的夏青溪,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你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在骗我呢。

-

日上三竿之时,竹楼里才慢慢响起了喧闹声。昨天在宴席上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喝了些酒,因而起的都不是太早。

等夏青溪起床收拾好下楼时,发现也就零星几个人坐在大厅里聊着天。

徐然一眼就看到了出现在楼梯上的夏青溪,强打起精神:“早啊。”

夏青溪也弯起双眸,回了他一个清浅的笑容:“早啊。”

“对了,你们看到余秽了吗?”早上他起床的时候就发现余秽不在,身旁的床褥一片冰凉,看样子是早就起床了。

一旁坐着的周雅安摇摇头:“不知道啊,我是最先起床的,后面也没见到过他。”

夏青溪点点头,也没再多问,应该是出去了吧。

夏青溪走到桌旁坐下,正想同周雅安说说喜娘的事呢,余光一瞥:“嗯?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

刚刚还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徐然整个人都是蔫蔫的。

“害,别说了。”徐然的声音有气无力,整个人都可怜兮兮的:“本来昨晚喝了酒就有些头疼,结果晚上还一直有蚊子在我身旁飞来飞去,身上被叮了好多的包,根本就没睡好。”

“可恶的是这些蚊子就逮着我一个人薅,早上问了师兄,结果他说昨晚睡的很好啊,没有一个蚊子叮他。”

“薅羊毛也不带这样的啊。”徐然欲哭无泪。

“啊……”夏青溪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许,你的血比较招蚊子?”

徐然伸出双手搓了搓脸,整个人更蔫了:“没有啊,以前我和别人一块儿蚊子从不叮我。就算他们浑身都是包我也一个包都不会有的。”

夏青溪:“……多带点驱蚊虫的东西吧。”爱莫能助啊。

或许是他一直和余秽一块儿,倒是没见到过什么蚊虫。

夏青溪心想,少年就是一个免费可移动的蚊虫驱赶仪啊。

谈个话的功夫,剩下的几人也都起床了,与此同时,余秽也从外面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吗?我早上醒了就发现你不在。”看见余秽从门外进来,夏青溪先出声问道。

余秽看到夏青溪和徐然挨着坐,步子先是顿了一下,接着才回答道:“去寨子里转了转。”

“!!”一旁的周雅安有些惊讶道:“就昨天他们那副丑恶的嘴脸,今天能不为难你?”

余秽在夏青溪身旁坐下,又伸手将他的凳子往自己这边拖了拖,闻言头也不抬,淡声回复:“不会,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

夏青溪:“?”

“坐过来点。”少年的眉头微蹙。

“……”

夏青溪单手撑着脸打量了一会儿余秽,接着才扭过头看向其他人:“既然他们乐意粉饰太平,那我们就继续陪着他们装呗,正好借此机会看能不能打听到祭雷神这个活动的具体流程。”

相较于夏青溪和余秽的一脸淡然,剩下几人则是有些愁容满面。

“你说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出来一趟怎么就遇见了这种事。”李教授忧心忡忡。

对于李教授的话,夏青溪则有些不以为然。

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必然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而如今遇上的这么个事,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太妙了,恰好就来到了这个寨子,恰好就遇上了三年一次的祭雷神。

一行人稍作收拾后就决定再去寨子里转转,打听打听祭雷神的具体流程,也好再作打算。

几人打算分头行动,原本徐然是邀请夏青溪和他一块儿的,但夏青溪最后还是婉言拒绝了。

如果他答应了的话,余秽指不定要怎么闹别扭呢,瞧瞧,今天一早上除了那两句,余秽都没怎么和他说话。

夏青溪伸出手指戳了戳身旁这个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少年:“哎,怎么了?心情不好?”

“……”余秽默默的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还真是啊?”

“…不是。”接着抿了抿唇又问道:“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答应寨主他们的事?”

“嗯哼,当然记得了。”

“……”

“?”

最终还是余秽忍不住开口了:“那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夏青溪有些疑惑:“说什么?”

“……”余秽扭过头去,他有点儿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了。

看着余秽这一脸别别扭扭的模样,夏青溪心里暗觉好笑,他就不说,急着吧。

他知道余秽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昨天那个算不上什么意外的吻。

昨晚他虽然是有些醉了,但意识多多少少还是有的,不过是会比平时要放肆那么点儿。

本来他也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余秽也是无法轻易和他出去的。与其两人磨磨蹭蹭的试探来试探去又或是继续在那演来演去的,倒不如他主动推动点进度,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怎么说都是顺着对方的计划来走的,他现在不过是推了一直磨蹭的少年一把。夏青溪垂着眸,在心里默默念道。

-

大半天的功夫走下来,夏青溪发现寨子里的人还真如余秽早上所说的那样,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依旧是很热情,看着很和善,也会主动向你们打招呼,甚至打听什么消息也会热心的和你们说,仿佛昨晚那些剑拔弩张的时刻不过是一场梦一般。

稍微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那些人看他们看的更紧了,虽然有所掩饰,但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

他们到哪,那些粘腻的视线就跟到哪,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

真是难为他们了,演的那么努力。

傍晚回到住处后,大家交流交流得到的信息,拼拼凑凑也能知道大概的流程了。

总而言之,大概有四个主要的流程。

第一项流程就是准备祭祀的祭品。他们会在祭祀当天的黎明之际,也就是天将要破晓之时,由寨子里健壮的年轻小伙去宰杀祭祀所要用到的牲畜。当然,除去这些新鲜的肉,它们流出的血同样也是祭品之一。

此外,除了这些宰杀的牲畜,祭品还包括糯米饭、酒、茶水,水果等食物以及苗族传统的手工艺品,例如刺绣,银饰等。

但最重要的是需要准备一些香烛纸钱,用于焚香敬神和焚烧奉献给神灵的财物。

第二项流程是在祭品准备好后,正午时分到雷神庙附近专门设立的祭坛进行祭祀仪式。仪式通常都需要一个主持的人,而这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寨子里的苗巫。

但格南苗寨今年有些特殊,这一次的祭祀活动由蛊女主持。据苗巫所说,他的年事已高身体有些抱恙,剩下的精力难以支撑他再主持仪式,于是便交由蛊女,也即是下一任苗巫来主持,就当是提前熟悉熟悉她的职务内容了。

寨子里的人都非常的敬重苗巫,毕竟苗巫可与神灵沟通,保佑着他们整个寨子,保佑着他们风调雨顺,保佑着他们避免灾祸。

虽说寨子里还有个寨主,但其实实际上的话语权在苗巫手上。小事交由明面上的寨主来处理,但涉及些大事,必定会有苗巫过目。

其地位堪比欧洲中世纪的教皇,在格南苗寨,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仪式的内容其实还算简单,祭祀开始时主持者会点燃香烛,向神灵敬献祭品并诵经或是唱祷文,以表达感恩和祈求保佑之意。

唯一有些特别的是寨子中的每一位苗族寨民,会在仪式结束之时拿出自己的一滴血,将其放在祭台前的一个黑陶罐子里,接着由主持者燃完三支香,再把香灰放在里面,最后罐口用红纸封好,意为送给神的祭品。

第三个流程则是有关早上准备好的那些祭品,他们最终的归处是雷神庙位于的那片湖。

格南苗寨不靠山,但在整个寨子的后方却有一片湖,湖中央有个小渚,上面修建了一座雷神庙,规模不算很大。

说来也怪,虽然苗族信奉自然界的神明,如山神,桥神,树神等,有个雷神也算不得奇怪。但是可以说基本上一定会信奉蝴蝶妈妈,苗族人视其为他们的始祖。

可他们一行人这几天逛下来,却没有看到一座供奉蝴蝶妈妈的庙宇,反而是单独开辟一片地方用来供奉雷神。

着实奇怪。

最后一个流程,便是整个祭雷神活动最重要也是最让人觉得怪异的活动——“送喜娘”。

等到暮色降临,喜娘会手抱着正午祭祀时完成的黑陶罐子,被寨民们送到湖中心的雷神庙内,等到第二天日出以后,整个祭祀活动就算完美的结束了。

当然,或许担心喜娘会害怕,寨子里还会选出两位寨民在湖中心的雷神庙外守着,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

“啪嗒。”夏青溪撂下手中的笔,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张轻抖了抖,扫了一眼接着对众人说道:“好了,这就是大致的流程和内容了。”

“要再看看吗?”

周雅安伸手接了过去,在仔细看了一遍后皱着眉头对夏青溪说道:“这个‘喜娘’在整个祭祀活动中到底是什么角色?难道仅仅是为了送那个装满了寨民鲜血的罐子吗?”

在最初的惶恐焦虑过后,她也逐渐冷静下来,努力探寻解决办法而非是坐以待毙。

徐然也在旁边接话道:“‘喜娘’这个称呼听着就与婚丧嫁娶有关,在我们以往所记录的民俗文化中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例子。”

“有些地方会将未出阁的少女作为祭品去祭祀所谓的神明,又或是打着传统的口号将其作为筹码去配冥婚。这些虽然是陋习,但却有很多地方视其为传统习俗。”

“对我们而言这是陋习,但对他们而言,这是自幼就被灌输的观念,是真理。一切有想要破坏这一‘真理’的人,于他们来说,就像是要毁掉他们赖以生存的信仰。”陈教授缓缓评价道。

“就像很多在重男轻女的畸形环境下成长的女孩子,她们并不觉得要被自己的哥哥或是弟弟‘吸血’有什么不对,因为她们自幼被灌输的观念就是这样。有些女孩子在看到正常的世界时才会意识到:哦,原来我被灌输的观念一直是错误的。但对于一些既得利益者的来说,即使是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他们也不愿意去相信,只会自欺欺人。”

“毕竟,在享受过好处之后,谁还会乐意去吃苦呢。”李教授最后感叹道:“说到底,人本就是一个自私的物种。”

虽说不能以偏概全,一棍子打死所有的人,但事实便是如此,大多人其实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尚。

可从另一方面来看,人类的自私也不能算是一种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刻在基因里的本能罢了。

人性本就是复杂的,对于人性的讨论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难题,无解的难题。

众人都陷入沉思。

半晌,夏青溪先打破了室内的沉静,将话题回归到最初讨论的问题上:“徐然所说的情况倒是很有可能。”

“白天我们向那些寨民打听消息,对于常规的流程以及内容他们并没有避着我们,但只要涉及到有关‘喜娘’的具体情况,他们无一不是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徐然也接着点点头赞同道:“对啊,要是里面没有什么猫腻的话,那他们为什么要避而不谈呢。”

夏青溪单手撑着脸颊,目光似是停留在虚空中的一点,但若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的目光其实无所着落,另一只手则控制着笔在指间飞速流转。

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不多一时,手中的笔停下,夏青溪用笔头轻敲了敲桌面:“现在还是先总结一下我们目前还不太明晰的几个问题吧。”

“1.为什么寨子里少见女性。就算是思想落后重男轻女,也不至于寨子里的女性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吧。”

“2.祭雷神的活动中为什么会有喜娘。这明显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3.蛊女和苗巫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4.为什么他们供奉雷神而非蝴蝶妈妈。”

以及最后一点夏青溪没说出来的是,余秽之前在寨民身上闻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还有他莫名有些躁动的本命蛊。

这一切就像是一层雾似的蒙在他们眼前,似乎有那么些线索,但又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真切。

突然,夏青溪扭头看向了余秽,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狡黠,发出诚挚的邀请:“我们半夜去探探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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