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平夏神情一滞,小女孩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些尸体,全是苹果女巫杀的?
樱灵仰头看着阮平夏,那双大眼睛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如果是自己杀的,她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的面对自己?
“是……”我杀的?
阮平夏心脏没来由的一慌,苹果女巫在抗拒进一步的探索真相,然而阮平夏却不愿意,她张开嘴,好半天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阮平夏抓着樱灵的手臂,却又害怕弄伤她,她颤抖着手指,指关节僵硬的慢慢松开。
“快,走!”两行眼泪从阮平夏的眼眶里流了下来,她猩红着眼看着樱灵,艰难的又吐出一个词来,“快!走!”
樱灵却依旧纹丝不动地盯着阮平夏,她轻声开口说道,“没关系的。”
“只不过是一段记忆。”樱灵明白此刻眼前的苹果女巫内心所有的情绪,她伸手抓住女巫的手掌,“你不要伤心,我没关系的。”
阮平夏却一把挥开了樱灵,她的脑海里有一缕缕的记忆片段流了进来,无尽的悲伤和孤寂蔓延。
樱灵跌坐在地上,看着长大后的自己,反复回想起过往,反复痛苦,一遍遍的杀死自己。
樱灵就是苹果女巫一段痛苦记忆的化身,苹果女巫亲手将自己的记忆封存起来,然后抹杀掉。
可是却又总是会在某种契机下,记忆不合时宜的恢复,如影随形般,一遍遍杀死,又一遍遍卷土重来。
樱灵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存在,如果可以,她也想永久的消失,这样的话……长大后的自己,就完全没有弱点了,不会再在痛苦边缘徘徊。
“没关系的,我们说好的,要保护这片土地,你只要继续保持这样就行了,你做得很好。”樱灵没有离开,也没有再靠近阮平夏,她站起身,眯笑着眼,脸上是一片澄澈干净。
“蒲公英婆婆,她死了。”好一会儿之后,阮平夏颓然坐在地上,嘴里低喃了一句。
苹果女巫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感受呢,她看着蒲公英婆婆长大,老去……她只是不能……也惯会隐藏自己那些情绪。
“你知道的,她没死。”樱灵蹲在阮平夏面前,伸手为阮平夏擦掉眼泪,“太阳会落山,也会重新升起。落叶黄了,来年会重新长出新的叶子。只要这里永远在,所有人都不会消失,他们只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
“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从来都没有变过,几百年来,一直都如此。”
“我以前,是怎么杀了你的。”其实阮平夏已经接收到关于这里的记忆了,这里是苹果女巫的意识世界,或许这一次因为自己的缘故,这次才会变成黑土地的样子。
以往这里是很漂亮的一方天地,有花草树木,女巫可以自由触碰那些植物。
每次她都会先和樱灵玩游戏,最后玩累了,樱灵会趴在苹果女巫的怀里睡着。
听到阮平夏这么问,樱灵依偎着阮平夏,打了个呵欠,说道,“我玩累了,我想睡觉了。”
阮平夏轻轻拥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睡着。
“我这几天学到了几首新童谣,我唱给你听,要不要。”阮平夏轻声说道。
“嗯。”樱灵在阮平夏的怀里点点头。
“你想先听谁的。”阮平夏又问道。
“槐序的……”樱灵低声呢喃了一句。
“橡灵少年腰别橡果,左边接露珠,右边托脚步~他说树皮与靴印都该有路,橡果落在哪,哪儿就不孤独!……”
“织飒庄,藤儿密,十二架织机排得齐。庄主踏过青石板,线轴绕满晨露白。来上工,先领牌,牌儿轻,工分低,织机转,从朝暮,庄主账册记清楚,身份牌儿镀层金……”
“雀面郎,戴羽冠,鸟嘴开,百声缠,你出胆,他出弦,你出忆,他出签……若问他,往哪去?‘下桩生意在云端’。”
阮平夏想起哪个就唱哪个,直到她的耳边传来樱灵均匀的呼吸声。
阮平夏手掌落在樱灵的小脸上,盖住了她的鼻息。
良久之后,阮平夏抱起樱灵,原先那片黑土地,已经完全消失了,变成了连绵不绝的青草地,草地上开满了漂亮的花朵,微风拂过,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味。
阮平夏把樱灵放在花圃里,一只蝴蝶飞来,轻轻落在樱灵的鼻尖上。
“对不起。”阮平夏说完,转身朝着镜子那边走去。
花丛里又飞出来好几只蝴蝶,其中一只落在的樱灵那长长的睫毛上。
樱灵的睫毛颤了颤,但她始终却没有睁开眼睛,直到阮平夏消失在这里。
阮平夏在草垛上睁开眼睛,石洞里一片昏暗。
萤火矿石散发着暖黄的微光,阮平夏摸索着苹果闹钟。
借着那微弱的光芒,此刻时间是4点44分。
阮平夏坐了起来,看着石洞外面,一片黑暗,显然不可能是下午四点多,她这是直接从昨天下午睡到第三天了?
阮平夏理了一下裙摆,将自己那条裤子重新隐藏在红裙之下,开始梳理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苹果女巫,知道了关乎这个世界的一个重大秘密,为了守护这个秘密,不惜杀死所有在童话王国境内的所有生命,重启世界。
在这里,除了她之外,也有人知道了那个秘密,并且在努力撬动它。
每当这个时候,苹果女巫那被封存的记忆就会苏醒,苹果女巫不能被干扰自己的选择,她会一遍遍杀死那段记忆,然后坚定不移地朝前走。
阮平夏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整个人在阴影中静默不语。
这一次,她没有杀死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