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
秦枫的声音在哔哔啵啵的火焰燃烧声中,显得格外高亢,令人心中凛然,只见这位年轻的大明国师,身上白衣也已经被焚毁多处,披散的头发大半被烧得卷曲,却丝毫不顾,猛地挥手指向缠绕在重炮基座上的粗大铁索,以及用来固定炮身的多股钢丝绞索,厉声命令道:
“把所有能用的钢索绞索,全部连在一起,全部捆在一起,绕过去!绕在断龙石上!!”
从最开始的无人相信,到现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依然无人能够看懂秦枫的这些命令,但在国师大人的指挥调度下,一个丑陋却泛着神秘色彩的金属机械,渐渐凝聚形体。
不管是否有用,这已经是这数十万明军最后的希冀所在。
“大明所属!!”
徐达须发皆张,矗立在火海边缘,身上的银甲反射着火焰的光华,粗糙的脸庞早被高温烤得通红,却也没有瑟缩退后,而是踏前几步,顶着炽烈的火焰,猛地劈落手中的令旗,没有丝毫犹豫,厉声喝道:“按国师说的去做!不可丝毫怠慢,否则按军法从事!!”
现在虽然不是冲锋陷阵,但无疑是更加凶险的战斗!
随着主帅徐达坚定不移地站在秦枫一边,所有人都纷纷动了起来。
只要一息尚存,只要还能行动,不论是重甲步兵或是轻骑斥候,全都扑向散落各处的牵引索,这些原本用来拖拽沉重火炮的钢索,原本这是冰冷,此刻却早就被烧得滚烫,别说拉拽,就算碰到都会被烫得下意识缩手。
可是,一双双焦黑、流血、甚至是带着火星的手掌,毫不犹豫地死死抓住了钢索,拉向秦枫指示的方向,一圈一圈套在断龙石上,死死地勒入断龙石上的凹痕。
汗水,混合着血水。
刚从额头渗出,便被瞬间烤干,只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盐渍,却又混合着血污,形成触目惊心的奇异颜色。
热浪扭曲了所有人的视野,让每次呼吸,都像是吞入了滚烫的刀子。
然而,时间是最公平也最残忍的东西。
在这机械版的死亡协作中,时间飞快流逝,也意味着火焰的肆虐从没有一刻停止!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越来越多的大明将士或是撒马尔罕的平民死亡。
被烧死,被呛死,有人在火海中挣扎,用生命最后的力量,跳出令人不忍直视的凄惨舞蹈;有人在地上翻滚挣扎,渐渐耗尽了所有力气,从剧烈到衰微,直到最后不动;有人在墙角瑟缩,一开始还能看到呼吸起伏,不知什么时候寂然无声,再也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不知从何时起,大量的撒马尔罕百姓,也加入到了拖拽钢索,或是捶打滑轮的行列之中。
就在不久前,他们彼此敌对,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
可是现在,在火焰焚城的噩梦中,敌我双方在求生的本能下,竟被烈火煅成一处,为了共同的目标,携手合力!
即便如此,时间依然紧迫!
就算是设计了全盘计划的秦枫,也对于计划最后能否实现,没有丝毫把握。
“绕!穿过第一道滑轮!”
秦枫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干涩,目光死死盯着刚刚用炮管膛线做的滑轮,从粗糙的三脚架下穿进穿出,不断指点着士兵们,用钢索穿过这个巨大的金属部件,不能有丝毫偏差。
白衣早就看不出本色,几乎已经彻底被火焰烧毁,残存的布片紧贴在被汗水血水浸透的身上,让这位大明国师显得狼狈不堪,不复一贯的从容气度。
但是无人产生任何嘲笑的想法,反而目光更加崇敬,努力不发出任何打扰的声音,只顾着埋头用力,耳畔不断响起国师的嘶吼声。
“再往下!”
“对!穿过下一个滑轮!拉紧!”
“绞车上!快去套上炮尾的转盘!所有人,给老子抓住钢索,死死抓住了!!”
厉声呼喊中,这座扭曲丑陋,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却凝聚了神机营所有精华,以及这支明军最后希望的巨大机械怪物,在烈焰熊熊的地狱中,在无数濒死惨叫的衬托中,在机械轰鸣的风暴中心,竟然真的渐渐矗立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不论是大明将士或是帖木儿平民,浑身剧烈震颤,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迹。
所有的零部件,单独存在的时候,或许只是粗陋的局部,除了秦枫之外,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拼命捶打那个该死的圆轮,或是冒着皮焦肉烂的危险,死死拖动那些钢索,到底是什么用处。
但是现在!
当这座机械怪物终于被科学的力量串联起来,第一次站起身,向众人展示肌肉的瞬间,空前爆炸的视觉效果,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甚至不相信这是自己出力打造的东西。
三个巨大的圆轮,被架在最高处!
神机营的将士浑身微微颤抖,他们当然一眼就认出,这东西是由最粗的炮管和被捶打变形的炮箍强行拼合,再用炮筒内的膛线管做粗糙轴心,才最终完成的!
虽然知道现在,他们依然不知道这东西由什么用。
但这种极致的机械美感,仿佛自带说服力,让众人油然而生一股敬畏,心中求生的意念,更加炽烈。
粗大的炮管,以及撒马尔罕坚实的城墙,被巧妙地用作了承担力量的骨架。
拧成一股的复合钢索,套在断龙石上,死死勒紧凹痕,勾在底部的棱角之中。
钢索继续向上延伸,绕过复杂的滑轮组,再向下垂落,最终汇聚到数十名士兵死死拽着的另一端。
成了……
秦枫只觉得一阵眩晕,终于被无情的火焰力量击溃,连身形都无法维持,竟是向后无力地倒了下去,却很快落入一双粗糙的手掌,耳边听到了焦急的呼唤声。
“老师!老师你怎样了?”
呼!
秦枫咬着牙,强行振奋精神,让自己醒来。
现在,还不是昏迷的时候。
这座刚刚凝聚形体的机械怪兽,只有自己能够将其彻底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