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
希迪玥刚对着罗布兄弟站立的方向致歉,突然感受到某种更沉敛的气息,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身后。
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下颌几不可察地转了半寸,眼角的余光便撞进一片巨大的阴影里。
是鲁纳蒂克斯。
而就在鲁纳蒂克斯身后阴影的褶皱里,美剑沙姬的身影几乎与岩石的纹路融在一起——她微微抬着头。
希迪玥的视线落在她指尖。
手指正缓缓抬起,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极轻地、带着试探,触上岩壁上那个米粒大的光点。
接触的瞬间,光点颤了颤,泄出一丝极淡的、类似陈年琥珀的气息。
希迪玥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其实早在她走近鲁纳蒂克斯时,就注意到了这枚嵌在岩缝里的光点。
它太微弱了,若非她的感知异于常人,恐怕只会当它是岩石反射的余光。
但那光点里裹着的力量,却带着一种沉淀了太久的滞重感——不像近期才被留下的,倒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被谁藏在了这里,安静地守着时间的流逝。
美剑沙姬的指尖在光点上停留了不过两息,便极自然地收了回去,仿佛只是无意拂过岩壁。
希迪玥缓缓移开了视线,并没有作声……
回忆结束。
芹泽迦楠的转身带着衣料轻扫空气的微响,动作不疾不徐。
美剑沙姬还维持着推门的姿势,指尖在冰凉的金属把手上微微发颤。
当芹泽迦楠的目光落过来时,她瞳孔猛地收缩了半分,那抹猝不及防的惊愕在她湛蓝的眸子里漾开细碎的涟漪。
但这涟漪只晃了两晃,便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长睫垂下又抬起的瞬间,蓝眸里已复归深潭般的平静,连带着唇角都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背抵着门框,声音轻飘飘的,像怕惊扰了什么:“真是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芹泽迦楠没接这话,视线落在她紧绷的肩线,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是你之前埋下的种子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所以你才让内隆嘎出现,任由它吸干整座城市的电力……你是想靠这些能源激活种子,对吗?”
美剑沙姬的指尖在门框上顿住了,没承认,也没否认。
芹泽迦楠却像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继续道:“能让你动用内隆嘎收集这么庞大的电力,只能说明一点——地球深处藏着的,绝对不止这一枚种子。”
她微微倾身,视线锐利如锋,“你突然提出要去地底,根本不是临时起意,是鲁纳蒂克斯的出现打乱了你的计划,那些被你埋下的种子受了影响,出了意外,你才急着下去处理,对不对?”
说到这里,芹泽迦楠缓缓低下头,绕过那张桌子,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桌面,带起一丝细微的摩擦声,最终停在美剑面前。
距离瞬间拉近,芹泽迦楠的呼吸几乎能拂到美剑沙姬的脸颊,她抬眼,眸色深沉,一字一句地问:“你早就把这些种子埋遍了地球……你到底,想做什么?”
美剑沙姬眼中藏着一闪而过的挣扎,她望着远处被暮色浸染的天际,唇瓣翕动了半分,那些堵在喉咙的话语正要破口而出——
突然,一阵不同寻常的凝滞感攥住了空气。
不是风停了,更像是天地间所有流动的气息都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脚下的地面传来微不可察的震颤,远处的云层毫无征兆地翻涌如沸。
“这是……”芹泽迦楠的声音先一步透出凝重,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宇宙的方向,瞳孔微缩。
几乎是同一瞬间,美剑沙姬的身体猛地绷紧,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踉跄着往前踏出一大步。
她的脸色在转瞬之间褪尽了血色,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眸此刻瞪大,瞳孔里映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难以置信。
“是它……?”
芹泽迦楠转过身,视线落在美剑沙姬紧绷的侧脸上——她紧握的拳指节泛白,仿佛那从宇宙深处奔涌而来的强大力量,不是威胁,而是一把骤然刺向她过往的利刃。
芹泽迦楠的眉峰蹙得更紧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力量正以惊人的速度、带着毁天灭地的压迫感靠近地球。
她不能置身事外……
宇宙中。
希迪玥与格尔吉欧波恩并肩悬在地球的同步轨道上,后方,地球的蔚蓝弧光若隐若现,衬得她们的背影在无垠宇宙里格外孤绝。
那道能量还在靠近。
起初只是视野尽头一点刺目的亮,很快,能量波开始搅动周围的空间。
希迪玥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力量里裹挟的毁灭气息——不是杂乱的狂暴,而是一种精准到冷酷的“净化”意志。
光芒越来越盛,终于,那道能量核心里的轮廓冲破了光晕的包裹,在希迪玥瞳孔里骤然清晰。
它的体型远超寻常宇宙生命体,全身以深邃的钴蓝色为基底,头部是不规则的菱形,耸立着三支尖锐的金色龙角。
最骇人的是它背后的结构——展开的翅翼并非血肉所铸,血红色的翼膜上布满蓝色脉络。
是鲁格赛特。
“是鲁格赛特……”
格尔吉欧波恩体内,美剑沙姬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撞进希迪玥耳中。
“鲁格赛特?”她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格尔吉欧波恩,语气里浮着一层茫然。
这个名字她并非不知,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提起——尤其此刻,那股让宇宙都为之震颤的压迫感正从深空翻涌而来,与记忆中书本上的存在隐隐重合。
“明明……它该在被哥哥们打入的椭圆轨道里才对。”美剑沙姬的声音更急了些,像是在跟自己较劲般重复,
“1300年的周期,按轨迹推算,现在它该是稀薄的气体形态,藏在光年之外的暗尘里才对,两个月后才该慢慢靠近地球……为什么会提前?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对既定轨迹被打破的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希迪玥的心猛地一沉。“被罗索与布鲁……?”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中的羽毛,却带着沉甸甸的疑惑。
话刚出口,脑海里那些零碎的片段突然拼凑起来——罗索与布鲁的消失,还有美剑沙姬当时愤怒的模样……
所以他们的牺牲,是为了……?
可眼下没有时间容她细想。
鲁格赛特周身翻涌的暗紫色能量已经扫向近地轨道,缠斗在宇宙尘埃中立刻展开。
希迪玥避开鲁格赛特甩来的能量触须,光线在宇宙中划出银亮的弧线,却在触及对方躯体时被一股诡异的力场弹开。
就在这时,一股极淡却熟悉的波动突然从鲁格赛特身上漫溢出来——
希迪玥的动作骤然顿住,她猛地抬眼,目光越过鲁格赛特庞大的身躯,扫过身后缀满星辰的深邃宇宙。
那些闪烁的光点仿佛在瞬间连成了某种暗号,与那股波动遥相呼应。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