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闫向东睁眼看到我的话,十有八九能认出我来。
他是个江湖术士,见过我的样子,只是换张脸皮改变体形,瞒不过他的眼。
可是他为了装成受害者,一直没有睁眼,最多就是靠耳听来分辨周围情况。
听不到我,就只能受着。
手掌借着衣袖动作遮掩,无声无息地戳在闫向东的肋下。
他微微抽搐了一下。
成功打实!
劫血术。
我借着送担架上救护车的时机,俯身到闫向东耳旁,以腹语道:“惠真人烛照如神,你们这点小把戏瞒不过他,跟织罗的讲,有话直说,再搞这些弯弯绕,就灭掉你们天罗!”
闫向东低哼了一声,没有动作。
我打劫血术用了重手,现在他只要稍的动作,就会血脉逆流而死。
闫向东显见得是个识货的。
我起身松手,由着担架推上救护车。
车门关闭,鸣笛急行。
我老老实实混在人群里,跟着忙活到天光大亮,所有道士都被送走,便随众人一起下山,直到进了镇子,各人奔各家,我才离开人群,若无其事地直奔阎老头的院子。
当初这个坐地老荣被我借势引祸,最好的下场也是上山进修个十年八载,院子便空了下来。
我熟门熟路地进了院子,开门进屋,把窗子推开透气,就见有个人影在外面一晃不见,却只当没看到没去理会。
从进镇子后,这人就在后面跟着我。
他不是唯一跟稍的。
当时一起抬闫向东担架的几个人后面都缀了尾巴。
很显然,闫向东虽然不能动,却还是把消息传了出来。
这几个尾巴,是天罗派出来的人。
他们想要靠盯梢弄清楚哪个是伤闫向东的人。
我简单收拾了下房间,重新关好窗户,悄悄点了三炷香插在墙角,便往合着衣服往炕上一躺,闭眼睡觉。
有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速而来,在窗外停了几分钟,没有进屋,转身离开。
我立刻起身,从后窗钻出去,趴到房顶观察。
刚才那人已经走出院子,正沿着狭窄泥泞的胡同往外走。
我回到地面,将外衣反穿,换成小五的样子,快速翻墙过屋,绕到那人前面的岔路口,拐出去,抄手低头,迎着那人急步走过去。
这胡同极窄,最多也就能容两人侧身通过。
我也不抬头,只挑着眼皮,用余光盯住那人位置。
眼看走到近前,见我没有躲闪的意思,那人便自觉侧开身子,想躲过我。
我一斜肩膀,撞了那人一下,顺手把他的钱包拿了出来,然后浑若无事地继续往前走。
那人旋即往身上一摸,立刻叫道:“站住,你个小王八蛋!”
他能感觉到,是我故意的。
因为在摸包的同时,我截了他三根头发。
摸钱包,是为转移他的注意力。
听到叫喊,我立刻撒丫子就跑。
那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我紧跑几步助力,踮步跃起,手往墙头一搭,便翻进了路边院里,旋即往墙下一站。
那人紧跟着跳过墙头,方一落地,我上去就是一脚,踹向他的后腰。
这一脚刻意多用了些力,动作稍慢,带起风声。
那人将身子一扭,躲过这一脚,跟着抬手夹住我的腿,膀子一晃,便要发力断腿。
我把腿往外一抽,虽然没能抽出腿,但却借力起身,另一条腿猛踢向那人脑袋。
那人顾不得断我腿,抬臂屈肘挡在头侧接住这一脚,反手一抓,抓住我的脚脖子。
我从兜里掏出包石灰劈手一扬。
那人连忙撒手,急速后撤躲避。
两腿失去限制,我身在空中无处借力,重重摔到地上,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窜上墙头,翻回胡同里,拔腿就跑。
刚迈出一步,那人便好像鸟儿般飞过墙头,落到我面前。
我大吃一惊,猫腰躬身,警惕地看着那人,慢慢向后退步。
那人道:“小地出溜里能有这样的身手实在难得,把钱包还给我,我放你走。”
我紧盯着他,道:“老合,亮个帆子吧。”
那人轻蔑一笑,骂道:“春典都不会用,装什么溜子,跟我叙号,你特么也配,你们叔爷来了还差不多,赶紧把钱包给我,不然的话打断你的手脚,让你以后只能爬着走。”
我摸出那人的钱包,晃了晃,扔过去,道:“老合说话算话,钱包在这儿,还给你,你别再追了。”
钱包飞在空中,那人向前伸手,看似好像要抓钱包,但手伸到一半,突然加速,越过钱包,直接抓向我的脑袋,这动作变幻得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发出啪的一声破风脆响。
这是个真正的外家高手。
这一抓如果抓实了,足以抓破小地出溜的脑袋。
而普通的小地出溜,也没有本事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这是打了杀人灭口的主意。
如果他不下这杀手,我就会直接捉了他。
可现在他下杀手,就说明他不敢让人知道跟踪任务出了岔子。
那么,就可以放长线钓大鱼了。
我再从兜里掏出包石灰迎着他的手爪扔过去。
那人的手爪一遇石灰包便即五指收笼。
噗的一声,石灰包被抓得粉碎,粉尘满天飞舞。
我趁机闪电般抬手,在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浅口,采了他一滴血。
那人抓破石灰包,却是不躲不闪,依旧继续向前,五指合拢,化爪为拳,越过石灰粉尘,急速打过来。
我急忙躲闪,但动作慢了一拍,虽然躲过了脑袋,却被打中了右肩膀。
闷响声,肩膀脱臼,整条胳膊无力垂下。
我惨叫一声,向后仰倒,着地打了个滚,爬起来却不跑了,左手往兜里一掏,摸出个木柄手榴弹来,小指勾住拉绳,举过头侧,瞪着那人,含糊叫道:“来啊,咱们一起死!”
那人收回拳头,看着我,笑了笑,道:“有胆量,有意思,是一号人物。来,报个号吧。”
我说:“兄弟天下响,拜在阎老爷门下,横街扫夹子,门头沟前有兄弟一亩三分地。”
那人道:“雷兄弟这手艺胆气,怕是马上就要称叔爷了吧。”
我嘶声道:“老合不用探兄弟的底,今天是兄弟不开眼,在这儿跟老合赔罪了!”
说着半跪到地上,把脱臼那只胳膊搭到屈腿膝盖上,低头就往手肘上撞。
这一下撞实了,就能把胳膊撞断。
夹子活的功夫全在手上,胳膊断仅次于手指断,以后无论怎么恢复,都不可能达到未断时的水平。
这个赔罪,搁在荣门里,诚意实足。
那人叫道:“都是跑海的兄弟伙,犯不上这样,有你这个态度,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你走吧。”
我举着手榴弹没动,道:“老合先请。”
那人笑了笑,弯腰捡起掉到地上的钱包,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揣回口袋,道:“小兄弟这本事心性,困在门头沟这种巴掌大的地方屈才了,要是有兴趣到海面张张帆,可以去站前寻老板子趟条道,就说高老三介绍的。”
我说:“多谢老合抬举,不过阎老爷上山进修,这一亩三分地我得替他守着。”
那人冲我竖了个大拇指,道:“有志气。”
也不再多说,转身便走。
我举着手榴弹,一直目送他走到胡同尽头转进岔路,这才收了手榴弹,把肩头一晃,脱臼的胳膊便恢复正常,然后倒退着向胡同另一端走过去,在尽头处却不拐弯,翻墙进院,在人家里换了身衣服,换了张脸,自院门走出去,到镇上闲逛片刻,见到伙乱晃的小地出溜,上去迷了带到僻静胡同,把他们有个姓雷的同伙因为得罪了人连夜逃离镇子的念头种下去,便转回街上,借了辆摩托,骑着急急返回白云观。
到了白云观附近,把摩托扔到路边,绕到后院,翻上墙头,扭头往树林里瞧了一眼。
照神道人没在。
所以,他只守晚上,没守白天。
这跟当初的照月道人可是差不多。
我跳进观里,来到陆尘音小院,这次没走正门,依旧从后面跳进去,换回自家面孔和道袍,这才从屋后转到前院。
韩尘乐正坐在大树下的桌旁,逗弄大白猪。
三花猫趴在桌上,懒洋洋地打着瞌睡,灰老鼠蹲在椅子腿旁边,认真地看大白猪在韩尘乐的指挥下原地翻跟斗。
慕建国站在韩尘乐椅子后面。
另有两个楼观道的女冠也在旁边陪着。
只是没有陆尘音。
这个时间,她已经开始上课了。
看到我从房后转出来,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异色。
两个女冠起身给我施礼,又问我吃不吃早餐。
我摆手示意不吃,对韩尘乐道:“你没事逗弄高尘白干什么?当心它在心里记恨你,将来找到机会报复你。”
正翻跟斗的大白猪一听,立马停了下来,小跑着来到韩尘乐旁边,拿脑袋蹭她的小腿。
韩尘乐咯咯笑道:“二师兄,高尘白可聪明了,不会记恨我的。师姐说了,它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
我便对大白猪说:“听到没有,师姐说了,你的优点是识时务,可不是其他的,自己记牢了。”
大白猪哼哼了两声。
慕建国插嘴道:“真人,赵主任派来接你的人一早就到了,照神道长在前面已经陪了一上午,给你找了好些理由来搪塞。”
我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照神道长在我这里又吃又拿,如今让他出些力气也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