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媞，快将幕帘戴上，别被发现了。”女孩身后，一个头发花白，面容祥和的老者絮絮叨叨，拿过桌上的幕帘给她戴在头上。
他们此番悄悄出现在都城，本就违背陛下的旨意，不能被发现了。
“....已经发现了。”小女孩儿小声嘟囔，手指紧紧抓着窗沿边缘，眼眶泛热。
“什么？”楼下人群太吵，老者没有听清她的话。
“没什么，外祖父！”女孩儿见白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又收回视线，强忍心中酸涩，失落的说道。
母皇怕是早已忘记她的存在了。
不过能见她一面，她已满足。
母皇果真如夫子口中所言，威武霸气，举世无双，她今后也会学着和母皇一样，做一个正直英明的郡君。
楼下，随着小黑巨大身形慢悠悠爬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再次响彻整条街。
“是护国神兽，天呐，好威风！！”
“好大的巨蛇，娘，你快看。”
“拜见神兽大人，神兽大人庇佑我全家平安顺遂。”
“真的有神兽，太不可思议了。”
“啊啊啊！亲娘啊，我居然见到活的神兽大人了。”
“......”
小黑高昂脑袋，神气十足的爬过大街，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赞美它吧，人类，它就喜欢听这种话。
小四坐在马车里，兴奋的到处张望，跟脱缰的马，撒泼的猴没啥两样，“父珺，我想坐小黑身上。”
好威风啊。
他喜欢。
小九坐在旁边看书，身姿端正，嘴角抽搐的看了自家哥哥一眼。
顾素晗撑着脑袋，身姿优雅高贵的倚靠在软枕上，听见这话，缓缓睁开眼看向他，“我看你是想挨你母皇的鞭子了吧。”
小黑现在是翰云的神兽，民间声望庞大，受人敬仰，他说他想做什么？
有本事别跟他说，自己去做也就罢了。
到时候还不会连累他，要是给他说了再去做，妻主非得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拍了拍怀里安睡的小小十五，顾素晗又慢悠悠的闭上眼睛。
“安分点，照顾好你弟弟妹妹，别打扰你爹我睡觉。”
昨夜妻主留宿宫中，折腾得一宿没睡。
今日妻主倒是精神抖擞，丝毫不受影响，但把他困得不行。
“哦！”小四噘嘴，可脸色还是很兴奋。
“父珺，我想去骑马。”小六拉着越星蘅的袖子撒娇，跟他如出一辙的俏丽眼眸仿佛天上最璀璨的星辰。
越星蘅身姿雍容，抱着小十一，摸摸他脑袋，“这会儿不行，等出了城，父珺问问你母皇再说好吗?”
这会儿太乱了，人多眼杂，他也不放心孩子单独骑马。
小六感受着外面人山人海的沸腾场面，小胸膛轻叹一声，转头趴在窗户边，眼巴巴的看向外面。
他好想出去骑马，母皇真威风。
越星蘅勾唇，眼眸清亮的盯着外面白瑶的身影。
他每年只有秋猎才会跟妻主出宫，宫外的一切对他并没什么吸引力。
不知为何，这些年来，他心境越发平和。
尽管他知道妻主对他没有任何情爱，但这么多年，她将自己呵护得极好。
衣食住行方面，无一缺漏，两个孩子更是弥补了他失去亲人的遗憾。
或许其他人会觉得他是妻主豢养的金丝雀，可他已经很感激她了。
不用联姻，不用费尽心思讨人喜欢，不用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白瑶感受到他的视线，回头凝望了他一眼。
越星蘅莞尔，对她投以一道开心的眼神。
“父珺，您笑起来真好看。”怀中小十一摸摸他的脸，乖巧的偏着脑袋，“肯定是母皇在看您对不对？”
父珺只有对着她们和母皇的时候，才会笑的这样璀璨。
越星蘅笑着点头，没想到小丫头还有这等眼力见，真了不起。
耳边欢呼声减弱，队伍经过城门，离开都城。
小六迫不及待的想去骑马，还把小四给叫上了。
秋日风光宜人，气温恰到好处，飘零的落叶并未给兴奋的孩子们带来寂寥之情，反倒是让她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白瑶正和白羽闲聊，说到新皇宫建造宫殿一事，忽然，远处山丘上一道晃眼的银光擦着她眼睛闪过。
白瑶警觉，拿起千里镜看了一眼，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但她可不觉得只是巧合。
现在翰云与天玄、代国的局势严峻，他们很有可能鱼死网破。
“阿羽，让孩子们回马车上去。”白瑶转头，低声对白羽吩咐道。
她倒是不怕，就是那些个小崽子们，还没有面对突发状况的能力，慌乱之下，免不了出问题。
白羽敛了笑容，顺从点头，“好。”
看来妻主发现什么不好的情况了。
随后，白瑶又叫来影三，让她吩咐下去，队伍加强戒备。
影三眼神凝重，快速吩咐下去。
队伍依旧在匀速前进，远处山丘上，戴着面巾的黑衣人咬紧腮帮子，眼神恨不得将白瑶千刀万剐。
但她不敢泄露太多情绪，生怕被白瑶察觉。
小黑嗅觉敏锐，爬到白瑶身边，嘶嘶嘶的吐着信子，显然已经察觉到什么。
“不急！”
白瑶拿起一根长箭，手指摩挲着锋利的箭头，眼神充满镇定。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队伍经过一处密林大道，簌簌的竹叶随风摇摆，随行禁军目光肃然，神色警惕。
箭雨如蝗虫过境，乌压压的朝着这前行队伍袭来。
禁军震惊，影二淡定高呼一声，举起盾牌，“有刺客，保护陛下！”
“盾护！”
真有刺客，主子猜测不虚。
听见影二响彻云霄的高呼，白瑶和白羽面色不改，倒是马车里的后珺和小孩儿们，略显惊慌。
噼里啪啦的箭矢砸在厚重的牌上，被密不透风保护在中间的马车没有受到丝毫威胁，训练有素的马匹也镇定的驻足停留。
小四想要透过窗户偷看外面的情况，被顾素晗拉住。
“别给你母皇添乱。”
这孩子又胆大过头了，哪有一点男孩子的模样。
箭雨接连不断，刺客踏着韧劲十足的青竹，越发逼近。
刺客改变策略，只朝一处猛地进攻。
要不是禁军身强体壮，还真不一定抵挡得住。
白瑶见状，唇角微勾，“影三，丢炸药。”
这不是摆明给她们机会反击吗？
“是，陛下。”影三颔首，手一挥，几名身穿银光铠甲的影卫从队伍中间出来，手里抱着一捆威力巨大的炸药。
她们快速点燃引线，看准刺客所在位置，趁机掷出。
“闪开！”刺客中传来一道尖锐的呼叫，随即一声巨响炸开，一堆刺客四分五裂。
“啊——”
受伤的刺客捂着伤口凄惨大叫，其他刺客惊骇，手中弓箭都忘了使用。
影二影三趁这短暂的间隙，直接带领影卫冲出去。
刺客从四面八方涌来，比队伍中的禁军都多，一看就知是想用人数取胜。
白瑶拿起马背上的弓箭，和白羽一起反击刺客。
闻人映掀起帘子，抚摸着小腹，看向周围接连不断的刺客，心里紧张不已。
“闻人哥哥，你快回来，小心些。”纳兰叙害怕的坐在马车角落中，对闻人映担心开口。
闻人映摇头，取出马车里的弓箭，话语坚定，“你躲好便是。”
刺客这么多，他的箭术好歹能派上用场，不然禁军也很难抵挡啊。
不过他不会冒险离开马车，就在马车上放暗箭刚合适。
“妻主，这些刺客好像是冲你来的。”白羽跟白瑶并骑，手中箭矢不断射出，担心的蹙着浓眉，从刺客的举止中分析出这一情况。
白瑶隐约能猜到是谁，并不意外。
“你小心些便是。”
白羽眼神凝重，刚要抽箭就发现箭囊里已经没几支箭。
这本来都是为狩猎准备的箭，如今倒好，全用在人身上了。
刺客人多势众，来势汹汹，禁军中逐渐有人受伤，影卫也没带多少炸药，双方战力持平，白瑶她们隐约有些落于下方。
罢了，左右今日是有一战，只能亲自下场了。
白瑶抽出佩剑，看了眼小黑。
小黑挺起胸膛，从保护圈冲出来，朝着一方刺客袭去。
它皮糙肉厚，一般箭羽是伤不了它的。
白瑶足尖一点，趁机跟随它杀入刺客中。
小黑一尾巴扫飞数十人，白瑶一剑一个，她们配合默契，刺客倒下无数，禁军压力减轻不少。
随着刺客这边的箭用的差不多，她们也只得用武器攻击。
刺客武器五花八门，禁军从未见过，只有影卫见多识广，率先开始解决那些难缠的。
白羽本也想出去杀敌，但白瑶不让，他近些年功夫退步不少，对上刺客，难免会有意外。
白瑶这边刺客倒下一大片，其中一个刺客见状，调转枪头，朝她杀来。
一双陌生而熟悉的眼睛出现在白瑶面前，来人手握长剑，招式凶猛，招招都在朝白瑶要害进攻。
可惜，她太低估白瑶，走了几十招都没有伤到白瑶的皮毛，反倒是让白瑶在跟她对峙中，杀了她不少同伴。
黑衣人眼神幽森猩红，戾气十足，拼尽全身力气都想杀掉白瑶，“毒妇，无耻小人，还我弟弟命来！”
她终于忍不住，还是冲白瑶开口暴喝一声。
白瑶早就认出她是谁，轻哼一声，眼神平静的可怕，“景瑟，没想到你竟会出现在天玄。”
她还以为她哑巴了呢，半天不说话，再不说话，她就要直接下死手了，
景瑟暴起，一个旋身靠近她，趁机从袖子里掏出一把药粉朝她撒去。
“去死！”
他弟弟才二十多岁就命丧黄泉，她竟让他以长使身份下葬，不仅侮辱她弟弟，还是侮辱天玄和她。
是她眼瞎，没有看清白瑶的真实面目，被她虚情假意哄骗，将唯一的弟弟交到这种人手里。
景岱这些年在翰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不敢想象。
可怜他弟弟，那样耀眼夺目的一个男子.....
白瑶早知她会来这么一招，赶紧用袖子捂着鼻子，身形如鬼魅一般闪开。
“景岱咎由自取，怎么能怪朕呢？”
景瑟恼怒，恶狠狠的盯着白瑶，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若不是你哄骗他在先，他怎么会做出如此决定。
是你厚颜无耻，假借联姻之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如今你翰云崛起，却让我弟弟埋骨九泉，你何等恶毒卑劣的心思。”
她从前说的话，她可都还记住呢。
什么会一生一世对景岱好，什么安分守己吗，只继承她先祖遗志，都是屁话。
这些年，她南征北战，四处挑起战争，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者多不胜数。
如果不是她还想与天玄为敌，景岱也不会为了保住天玄，对她下毒。
白瑶似笑非笑，眉宇间一片清明之色，声音朗阔，周身威压深重，“笑话，与你弟弟的相遇又不是我谋划的，更不是朕主动爬上他的床。
朕承认利用了他，可这些年，朕对天玄和他可不薄。
大家也都是相互利用罢了，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景瑟气红了眼，胸膛起伏不定，不敢相信白瑶会说出在这样的话，“你.....
无耻小人，我弟弟已死，你竟还出言侮辱他。
景岱纯真无邪，若不是被你蒙蔽，他的一生该是何等自由尊贵。
你必须替我弟弟陪葬，拿命来！”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景瑟咬牙，快速服下一颗黑色丹药，脖颈青筋瞬间盘虬狰狞，双目赤红。
白瑶眼眸半眯，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
就算服用增强内力的丹药又如何，她始终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白瑶迎着她锋利的剑尖纵身一跃，跟她交手。
“景瑟，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有没有觉得你精心培养的新帝，跟朕长得格外相似？”
没有气死景岱，倒是可以用来气气景瑟。
景瑟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虽不适合为帝，但为臣必会流芳千古，白瑶不愿与这种人为敌，可命运总是曲折，最终还是让她们成为敌人，站在对立的一面。
“.....”景瑟懵了两秒，快速反应过来后，满脸错愕。
“你....无耻小人....”
她不信。
新帝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
那可是她姐姐唯一的女儿，她亲眼看着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