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钱，李达康又一次装傻充愣，拿起公文包，就说要出去视察。
可被祁同伟拦了下来。
“达康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给赵书记买地是你私人的事，钱也应该是你私人掏腰包，现在我把钱垫了，你跑个啥？还钱啊！”
“小点声，小点声。”李达康显得十分心虚，犹豫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皮包，将里面的钱全部拿了出来，“给你，给你，都给你。”
祁同伟数了数，眉头又皱了起来，“达康书记，你不识数吧？这里加起来也只有965块五毛，还差2034块五毛呢？”
“欠着。”
“滚！”祁同伟生气了，“李达康，和我耍无赖是吧？钱我不要了，我现在立刻去找老支书，那块地你也甭想了。”
“别别别。”李达康战略性认怂，“同伟，都是自己人，我现在手头有点紧，剩下的钱你先帮我垫着，发工资还你！再说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官，还能少你那两千块钱，传出去多丢人。”
“嫌丢人？那还钱！”
“同伟，你看你，又急了，我说了，我不是不还，只是身上暂时真没有，口袋比脸都干净。”
“达康书记，你丫孬好也是个县委书记，工资也不低，钱呢？”
“哎。”李达康哀叹一声，“别说了，都给你嫂子投资去了。”
“欧阳箐？”
“叫嫂子，别没大没小。”李达康承诺道：“同伟，你放心，工资一下来，我立刻把钱还你。”
“打欠条。”
“就两千块钱，你让我一个县委书记打欠条，过分了！”
“你打不打？”
“你看你，又急了，我又没说不打。”说着，李达康写下欠条，按下手印，这才算完事。
将欠条收好，祁同伟对李达康的形象又差了一分。
作为金山县一把手，3000块钱都拿不来，还整天想着巴结领导，空手套白狼……啊呸，也是没谁了。
可话又说回来，这也能从侧面反应出李达康还算廉洁，至少很爱惜自己羽毛。
第一，给赵立春办事，自己掏钱，不敢打公家的主意，不然以他的身份，想拿到那块地，操作起来不是难事。
第二，办事赊账，代表他还没有贪腐，不然也不至于为了2000块钱打一个欠条。
这样想，李达康也算还行。
至少比某些人要好很多。
刚从李达康办公室出来，祁同伟便发现猫在花坛边抽烟的王华。
上去踹了他一脚。
“小同志，你这偷偷摸摸抽烟的习惯可不好，拿一根过来，快点。”
点燃烟，祁同伟感觉怪怪的。
“王华，同样的牌子，你的烟为什么比我的香？”
王华冷哼一声，“我抽你的烟，也感觉比自己的香！”
“那以后咱们就换着抽，你抽我的，我抽你的，花一样的钱，享受双倍的快乐。”
“我快乐个毛啊！”王华蹦了起来，“别说抽烟了，再过两天我要喝西北风了。”
“咋啦？”
“没钱了呗。”王华吐出烟圈，“房子买了，身上一毛钱都没了，还欠你一万块，如今450的工资，不吃不喝都得还两年，还要娶媳妇，以后生孩子……祁县长，你那一万块钱，我估计没个五年还不清了。”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祁同伟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现在有点压力没什么，等以后房子升值时，你会感谢我的。”
“借你吉言吧。”
忽然间，他又想到什么，“对了，祁县长，刚刚方珏县长来电话了，说有事单独找你。”
“方珏？”祁同伟愣了一下，“他不是食物中毒，待在医院吗？”
“出院了，在家疗养，说想见见你。”
“好吧。”祁同伟看了一眼手表，“你开车，一会买点水果，咱们晚上去一趟方县长家。”
“好嘞。”
十二月。
昼短夜长。
下了班，祁同伟买了水果，又买了一箱牛奶，带着王华，直奔方珏县长家。
都是县长，方珏比祁同伟要高一个级别，属于正处级干部。
级别低，不代表实权低。
方珏即将退休，一直都是能过且过的态度，尤其在李达康上任县委书记后，他已经完全被边缘化了。
祁同伟不同。
他年轻，有韧性，有信仰，也有冲劲，最重要……李达康不敢架空他。
话语权方面，更是远远超过方珏。
“你就是祁同伟？幸会！幸会！”第一次见面，方珏握住祁同伟的手，沧桑的眼眸，难得亮了起来。
“方县长，你身体不好，就不早下床了。”
“嗨，没那么虚弱。”方珏沏了两杯茶，先递给了祁同伟一杯，又递给王华一杯。
“谢谢。”祁同伟轻轻抿了一口，“是好茶，还是淳溪村的茶！”
“这你也能喝出来？”
“方县长，实不相瞒，我老家就是淳溪村的，对这茶一点都不陌生。”
“难怪。”方珏笑了笑，接着压低声音道：“祁县长，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说完，瞄了一眼边上的王华。
祁同伟心领神会，递给王华一支烟，让他出去抽，别呛到病人。
等王华离开后，祁同伟开口道：“方县长，如今没有外人了，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好。”方珏深吸一口气，问道：“祁县长，你这次过来，是否带着任务？”
任务？
祁同伟愣了一下。
如果说任务，那就是建设金山县，让这里富饶起来。
还有，就是监督李达康。
那其实并不算任务，只是陈秘书的建议罢了，如果李达康兢兢业业，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也就没什么好监督的。
见祁同伟陷入沉思，方珏再次开口。
“你也是金山县人，应该知道这里的情况，说白了，就是穷啊，穷了很多年！这不，从达康书记来了之后，情况才好转了。”可接下来，他话锋一转，“不过，有利就有弊，达康书记能力出众，这点毋庸置疑！不过，他这人又刚愎自用，听不见别人意见，执拗不说，还太看重功绩，这一点，恰恰会害了金山县。”
祁同伟这下明白了。
敢情，这方珏是把自己当成了省纪委的人，要开始控诉李达康了。
“说说看，他怎么刚愎自用？又怎么会害了金山县？”
“哎。”方珏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实话，这次我食物中毒，绝非偶然，而是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