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静的眼神微微一颤。
短暂的沉默在办公室里蔓延开来,墙上的钟声滴答作响,像是把这一句话放大到刺耳的程度。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沿,指尖的动作不自觉停顿了几秒,像是被击中了某个久远的记忆。
港城、银座案、那一夜的情报……
李二宝的身影,骤然在脑海深处浮现。
姚静垂下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脸色没有太多变化,但心底那股震动,她知道自己压不住。
可很快,她又抬起头,目光恢复了冷静和克制,声音低沉而缓慢:“夏洁,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重新变得锋利:“可惜,世道不会因为你认定他不是坏人,就饶过他。”
“外面的铁证、口供、账本,哪一样不是要命的?”
“我们看见的,不是别人愿意相信的。”
“现在这场风暴,不是善恶的问题,而是生死的问题。”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你我都清楚,他的确不是彻底的坏人。但在别人手里,他已经被塑造成了坏人。”
夏洁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攥着简报,指节发白。
她咬了咬牙,声音发颤,却带着一股执拗:“那就只能去找漏洞,把真相抠出来。姚市,我愿意亲自带队去查。”
姚静猛地抬眼,目光凌厉如刀:“胡闹!”
她的声音第一次压高,带着难得的斥责:“你以为这是什么?这是跨国关系!”
“事情发生在国外,牵扯的是东南亚整条暗线,背后还有多少国家的安全部门在盯着?”
“这是台面上的国际风暴,不是你带几个人就能扭转的案件!”
她的语气冷硬,字字如铁:“上面打来的电话不是告诉你了吗?这是重点关切,已经下了明令,要求我们立即摸清国内底子,严禁越界插手国外事务。”
“夏洁,这不是你能逞强的时候。”
夏洁被这几句话震得一僵,胸口起伏,喉咙像被堵住。
半晌,她低声却倔强地反驳:“可我不想就这么什么都不做,明明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眼睁睁看着他被钉死在国外,良心怎么过得去?”
姚静凝视着她,眼神沉重,良久,才缓缓开口:“夏洁,我理解你的心情。”
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清醒的锋芒:“但我们要清楚自己的位置。你的身份,我我的身份,我们要守住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整座城的稳定。”
“国外风浪再大,我们的职责,是先稳住国内的盘面,不能让这股风反噬回来,拖垮整个南都。”
她顿了顿,缓缓分析:“这不是单纯的案子,而是利益的角力,国际上,李二宝已经成了靶子;”
“国内,所有人都在等我们给出答复。”
“我们要做的,是确保一旦上面问下来,我们能交出一份完整的底稿,而不是慌里慌张去国外‘救人’。”
“那样只会让整个国家陷入被动。”
夏洁的呼吸仍旧急促,手里的简报被攥得起了褶皱。
她的眼神里透着不甘与痛苦,声音发哑:“可……就这么放任吗?”
姚静目光一沉,陷入短暂的思考。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低冷:“夏洁,关于行动组去曼国的事,你刚才说……”
夏洁一怔,下意识反问:“怎么了?”
姚静的眼神定定盯着她,语气缓慢却沉重:“他们……已经出发起飞了?”
夏洁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极低:“是的,省市联合行动组,刚刚起飞,中午就能到曼国。”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墙上的钟声,在黑夜里一下一下敲击。
姚静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目光冷静而锋利。
“夏洁,你要记住一点——我们不能也不该越界。”
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二宝在曼国,那是他们的法理范围。”
“上面已经明令,国内所有口径都要谨慎,这件事属于国际敏感议题,任何人不得擅自插手。”
夏洁的心口一紧,眼神里闪过不甘:“可……”
姚静摆了摆手,打断她:“但。”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既然行动组已经出发,你去安排人,不必干预,也不要试图救人,只要盯住人。”
“无论结果如何,他不能彻底消失。”
夏洁怔住:“盯住……?”
姚静缓缓点头:“对方要把他塑造成坏人,我们拦不住,但只要他还在,只要他的口能开,他就是一张随时可能翻转的牌。”
“夏洁,你要明白,这不是救一个人,而是保留一枚棋子。”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夏洁咬紧牙关,眼神复杂。
她听得懂这话背后的意思,不管怎么样,李二宝,不能突然,人家蒸发。
姚静缓缓开口,声音冷沉:“对方要的是一刀切,把人抹掉,彻底封口。”
“可只要他还在,哪怕被栽赃、被污名化,他就还是一条活的线。”
“夏洁,你要记住,我们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守住一条底线。”
“一条,可以随时翻盘的底线。”
她看着夏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夏洁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我明白了。”
……
曼国。
王远东坐在会所的顶层包间,桌上摆着半杯未动的红酒。
男人推门而入,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汇报道:
“确认了,省市两组已经联合派出行动组,飞机凌晨起飞,天亮落地,他们的目标,是野岛孝司。”
王远东的手指轻轻敲着杯壁,眼神半眯,声音却冷得像刀:“赵明德。”
顾叔点头:“是,他们已经查实了,野岛孝司就是赵明德。”
“只要人被抓走,国内那边顺藤摸瓜,他这些年的底子全翻出来,到时候……”
王远东打断了他,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行。”
顾叔愣了一下:“先生的意思是?”
王远东缓缓放下酒杯,语气不急不缓:“赵明德必须死,但不能死在行动组的手里。”
“那样的话,主动权在他们,不在我。”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车水马龙的曼国首府,眼神深邃:
“他的死,只能在我手上。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封口。”
顾叔的眉头微微一皱:“可行动组来势汹汹,一旦他们的人直接接触赵明德,恐怕就算要动手,也来不及了。”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这可是两国经过协商确定的联合行动,背后有正式的外交文件撑着。”
“恐怕就算是那位大人物亲自出手,也很难阻止什么。”
王远东闻言,眼神却没有半点动摇,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
“阻止?没必要。协议只是协议,纸面上的东西从来挡不住暗地里的手,真正的局,永远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下的。”
“要记住,这里是曼国,不是华国……”
男人蹙眉,随即低声:“那我们要怎么办?赵明德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否则,会把我们,全部牵扯进来。”
王远东冷冷一笑:“要让他们看不见真正的东西,该给他们什么,就给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冷硬:“表面上,我们全力配合,让他们觉得顺风顺水,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背地里,要在每一环都布下阻碍,让他们以为距离赵明德只差一步,却永远差这一步。”
顾叔的眼神闪了闪,低声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王远东缓缓转身,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的夜色:“赵明德现在不是黑樱会的走狗吗?就把这个机会丢给他们。”
“让黑樱会去正面顶上,矛头对准行动组,我们则坐山观虎斗,看他们两方撕扯。”
顾叔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点头:“明白了。”
王远东的语气一字一顿,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记住,我们永远要留在局外人的位置上,让黑樱会去当刀,我们来挑拣残局。”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阴沉,吐出最后一句最重要的命令:
“记住,当前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行动组注意到李二宝,不能给他,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