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主宴区已渐归于寂静。
船身缓缓晃动,海浪轻拍舷侧,在深夜显得格外沉稳。
会议室里,灯光略暗,空气里还留着一丝雪茄味,秃子坐在主位,手里夹着一支快烧完的烟,眉头紧锁。
杨海端着咖啡进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老秃,这回大了啊。”
“怎么个大法?”秃子眯着眼,吐了口烟雾。
“你不觉得吗?”杨海压低声音,“刚才素瓦夫人下船那会儿,我在甲板盯着,远远看着都觉得发毛。”
“她那气场,不像是来做客的,像是……巡场的。”
“她本来就是巡场的人。”小严一边翻资料,一边插话,“你以为她是来捧场的?不,她是来评估的。”
秃子用烟头在烟灰缸里磕了一下:“你们啊,说这些虚的没用。”
“问题是,她来了。”
“这就已经超出了所有人预期。”
他一顿,眉头蹙得更紧了些,语气带着点从未有过的凝重:
“她是南部财阀家族出身,传说当年把她男人……韩怀一……硬生生从副官的位置扶到半步内阁。”
“她不露面则已,一露面……那是连防部都要重新评估的级别。”
小严咂舌:“那我们这回,是踩着高压线跳舞了。”
小严是秃子从国内调来的。
之前名不见经传。
后来秦瑶和王雅被王远东设局骗到孟缅,差点出事。
就是小严发现了二人,及时通报,才避免了一场无法预料的灾难。
从那以后,小严就被秃子从孟缅掉到了赌船上,一直跟着自己做事。
这事他向李二宝申请汇报过,李二宝当时本来是打算给他一笔钱表示感谢。
后来让杨海摸了小严的底,为人可靠,就给留了下来,一直给秃子当副手。
简单来说,秦瑶和王雅的命,都是小严给救的。
也是小严的细心发现,才让李二宝,差点掀了王远东的老巢。
杨海嘿嘿一笑:“但说句良心话——真特么过瘾。”
他压低声音:“你们想过没有,我们这帮人,以前都是底层混的,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能在自家船上,接待这种级别的女人?”
“那一身鱼尾裙,一走路那节奏,我靠……连船都跟着晃。”
“你特么别说得像你在追姑娘。”小严笑骂。
秃子却没笑,他静静抽了口烟,然后冷冷道:
“她的到来,不是给我们脸,是给李生压力。”
三人一齐沉默。
“她愿意来,说明李生有这个价值。”
“但她没明说支持,也没明说反对,那就说明——她要等,等风头,等牌局,等各方下注。”
秃子瞥了眼投影上的曼国政商网络图谱,语气发沉:
“而王远东那边,一定也收到了风声。”
“你们信不信,今晚过后,龙腾号的每一寸角落,都在被盯。”
“那我们要怎么办?”小严放下手里的资料。
“该怎么办?”秃子弹了弹烟灰,眼神却冷得像钢:
“该演的继续演,该抬的继续抬。”
“但记住一句话——”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从今晚开始,我们不只是生意人了。”
“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龙腾号,代表着腾越。”
“所以,你们以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明白么?”
两个人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
同一时间。
李二宝刚回到房间,打算休息。
他虽然能下地走路,但是那场重伤,还是让他元气大伤。
今天又在太阳下连续暴晒,加上一整晚的陪同,也感觉到有些疲惫。
他刚洗完澡,正要躺在床上休息,忽然就接到了秃子的电话。
“怎么了?”李二宝接通后问道。
“宝哥,有人要见你。”秃子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还在回头张望。
李二宝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12点多了。
这个点,有人想见自己?
他问道:“谁?”
秃子这才纠正:“也不是主动说想见您,您还记得中午来的那个新城酒店代表吧,她一直在船上,没有走的意思。”
“我寻思着,你要是方便就见一面,要是不方便,我直接让她离开算了。”
李二宝蹙眉,才想起来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这女人居然还没走?
秃子见李二宝不说话,立即解释道:“我本来不想打扰您,可人家是唯一一个来主动给我们捧场的,所以……”
“你让她去三楼贵宾室等我,我现在下去。”
李二宝说完,就挂掉电话。
三楼贵宾接待厅静谧雅致。
灯光不是常见的镁光白,而是暖色系,混合着古铜与柔金,墙面饰以深木纹理,靠海一侧的整扇落地玻璃,被帘幕遮掩了大半,只在角落留出一道缝。
海浪的声音穿过缝隙,低低拍打船舷,像一首未完的低语。
陈婉怡站在窗前,正在低头翻阅一份折起的文件。
她穿着一袭剪裁极为考究的海蓝色修身裙,腰身收束、线条贴合,略显冷感的色调衬出皮肤白得近乎发光的质感。
她的五官天生带着异域轮廓,高鼻、浅棕色的瞳仁、轮廓锋利。
却又有东方女子特有的婉约沉静。那种融合东西的气质,不张扬、不刻意,却极具冲击力。
她的漆黑长发顺滑披在肩后,略卷的发尾在海风拂动中微微摇曳。
门被推开一瞬,她微微侧头,视线稳稳落在了走进来的李二宝身上。
她没有立即打招呼,只是眼神轻轻扫过他的步伐与面色,似乎在判断他此刻的状态。
李二宝身穿宽松的深灰色t恤和便裤,头发还微湿,显然刚刚洗过澡。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极稳。
“陈副总裁。”李二宝主动开口,语气带着克制的客气,“这个时间还没休息?”
陈婉怡轻轻一笑,声音低柔,但每个字都吐得极清晰,带着一点新马腔调的华语:
“打扰了,李先生。”
她将手中的文件轻放回沙发边柜:“实在是我个人鲁莽,没有提前预约,就多留了一会儿。”
“但既然您愿意见我,我感到非常荣幸。”
李二宝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手指自然搭在膝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您愿意来,是我们的荣幸。”
他顿了顿,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急不缓:“这趟来,有特别的打算?”
“只是……好奇。”
陈婉怡轻声说,视线没有飘移,反而直视着李二宝,“我在马六、南市、还有孟缅都听过您的名字。”
“能在这个时间,这样的局势下,还能把一艘赌船做到合法运行——我想,不只是资源,也得有胆识。”
她轻轻一顿,带着一点开玩笑的意味:“而我向来喜欢和有胆识的人合作。”
李二宝微微一笑:“合作两个字,说得太快了些。”
“您连我们这艘船具体要走哪条路,都还不清楚。”
“可我知道,您要做的不只是赌场。”
陈婉怡语气仍旧温和,但眼神变得锋利了些:“今天宴会前,我接到了一份关于‘南部文旅节点布局’的简要提案。”
“清市出发,经龙腾号、经南市、再接马六、终至新城。”
“以高端旅客通道为壳,结合赌场、港口、酒店、岛屿休憩地段。”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我们家族从事文旅已三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路线。”
李二宝没有急着接话,而是起身走向茶桌,为她斟了一杯新换的乌龙茶。
“那您觉得……值不值得一看?”
陈婉怡接过茶杯,手指极修长,指尖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