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后一步，表示了拒绝。
但是依旧仰着脑袋，眼睛澄澈至极。
好似至纯之人。
常贺微微蹙眉，便没再问她什么，反倒是看向了排在阿蒻身后的连敬，“你差一步踏上最后一阶，可愿入我无极宗？”
对于连敬，就没有选宗门的机会了，而且被挑选的人。
连敬攥紧了拳，只一步之遥，他的待遇便如此之差，他很不服。
满脸不甘的看向离自己很远的阿蒻，好想一刀劈了她。
都怪她！
可是无极宗分明是第一大宗了，他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
能入无极宗，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吗？
但是自己主动的选，和被选，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他是个货物一般。
常贺看着少年那阴郁的眉眼，长久没有回话，便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你志不在此，便罢了，其余还留在问心阶上没有掉下去的人，可以自选自己想加入的宗门，在大殿左侧自有你们的师兄师姐们做登记。”
这样说，就说明其余的孩子要么进内门，要么进外门，不再是各宗门选的好苗子了。
毕竟爬到顶的有三十九人，各宗分分也差不多，有的不愿在大宗门当凤尾，也选择去小宗门当鸡头，可是这三十九个好苗子，却都是不笨的，几乎都选的十大宗门。
哦，除了沈芜和那个胖胖的小姑娘，小姑娘叫郭宝珠，很好听的名字。
看她幻境就知道被家人疼爱至极。
这俩女孩选的都是玄天宗呢。
玄天宗一般情况下在收徒大会收不到好苗子的，像这次一下两个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慕容乞心想，还是师叔祖魅力大啊，就搁这坐着，就能吸引好多人。
虽然登顶的人有三十九个，但是第三十九的阿蒻，却没选宗门，她跟自家少爷就这么赤果果的被忽视了。
她一脸无奈的看向少爷，“连敬哥哥，你不是一直想去无极宗吗，我都帮你爬上来了，你为什么不同意入无极宗？”
阿蒻觉得，要不是自己这么尽心尽力，连敬哥哥根本就上不来。
真的是太不珍惜这次机会了。
她见连敬哥哥没有回应，便抬手戳了戳连敬，结果刚碰到连敬，连敬便跟诈尸了似的，猛地推倒了阿蒻，然后便骑在阿蒻身上，掐住她的脖子。
好复古的杀人手法啊！
诶，不过情有可原，因为连敬身上啥都没有，在爬问心阶的时候，阿蒻便帮连敬背起了所有东西，毕竟那些东西也会拉低连敬效率。
虽然没啥依据，装在储物袋里，又不重的，但是也正是因为她拿了所有东西，现在连敬才只能用最原始朴素的方式来杀她。
阿蒻躺在地上，看着满脸怨恨的少年，大脑充血到视线模糊。
她却没有挣扎，只是手轻轻覆盖在少年绷紧的大手之上，是要将她杀死的手，决绝又无情。
大脑一片嗡鸣，好似马上就要被死亡笼罩。
视线里一片血红。
高台之上的常贺挥出一掌，可是就在那一掌打在连敬身上的前一秒，血雾将连敬和阿蒻笼罩。
“血誓？”慕容乞微蹙眉心，没想到竟还有人立这种魔鬼誓言。
沈绒溪看向那血雾之中，连敬直接被弹飞，躺在地上都少女，发丝飞散，缓缓飘了起来，以高高的视角，俯视地上的连敬。
这一刻，连敬的嗜血杀意全数散尽，他错愕的抬头看向阿蒻，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阿蒻却对他笑的残忍又戏谑。
她抬手抹去嘴角那一点血色，血色染红了朱唇，“少爷，阿蒻不欠你了！阿蒻把命还你了！”
连敬面色苍白，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阿蒻所有的所为！
她就是故意的，她一直都是故意的，用簪子扎他，用棍子打他，用巴掌扇他，用脚踹他，用手掐他……
在这九百九十九阶的登仙路上，她装作一直想把他从幻境唤醒的纯良阿蒻，其实就是为了折磨他！
她把自己扇下长阶，也不是为了唤醒他，那时他分明睁开眼了，她还是扇了他，他要的就是他登不上那最高峰。
她就是要将他踩进泥土里。
只是一直被血誓所困，她特意选了这众仙们聚集之处，彻底破除血誓。
破除血誓的法子，要么为誓主而死，要么被誓主杀死！
所以她刚刚才不挣扎。
可是她既然死了……那现在……
又是什么情况？
连敬抬头望着那血色笼罩的少女，满眼的疑惑。
她是如何做到的？
“你真是好算计！这么多年，我竟然没看出你的反心！”连敬眸色沉沉，带着浓浓的不悦与愤怒。
阿蒻轻笑一声，缓缓落地，那层血雾消散，她大大方方的转身看向高台之上的众仙们，平静的行了一礼，“今日多有叨扰众仙们长老，是阿蒻失礼，但是对于没权没势的我来说，只有在这里解开血誓，才能全身而退，望诸位长老不要气愤阿蒻所为。”
她不是有意拉大家下水，但是濒死之人，总会找无数办法活下去。
这是她唯一的办法了。
她现在……大概也不算一个完整的人了。
她能活，真的很努力了。
“南阳连氏，妄自用上古禁术来控制无辜之人，此种行为犯了众仙们的禁忌，你不用担心，九刑司会给你一个公道的。”慕容乞安慰她。
也很无奈，血誓不可查，甚至誓主的业力都能转移到誓奴身上，若不是此刻阿蒻破除了此等禁术，或许这少女，将一辈子得不到解脱吧！
这世道真是……
人心复杂至极！！
阿蒻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看到他满眼的怜惜，却蹙起眉来，她自认为，心理上的怜惜，对她什么用都没有。
在连氏宅邸，她被连敬当成狗欺辱时，也有好多侍女丫鬟神情里都是对她的怜惜。
可是这份怜惜，带不给她一顿饱饭，带不给她止疼的麻药，只会让她受到更多的欺辱。
誓奴永远不得违背誓主心意，她等不到自己的救赎，所以只能自己成为自己的救赎，在这无尽痛苦中找寻到了一线生机。
誓主甚至可以控制誓奴的记忆，她用血写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遭遇，忘记了便拾起那些血书看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的记忆深处彻底留下一丝记忆，突破了一层又一层的桎梏。
可是她却摆脱不了必死的命，为连敬死，她觉得恶心。
被连敬杀死，她万分不甘！
她不要自己这一生死的那么可悲，谁都不能主宰她的生命。
她的生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所以她偷连氏传家宝的古籍，想从中找活下去的办法。
办法是有的，她便努力。
为此不惜学了鬼修术法，就是为了濒死时搏一条生路。
所以她完全不需要同情与怜惜，她高昂着头，像是不服输的猫儿，那么可爱，她视线离开慕容乞，收回目光时，瞥见了一旁端坐高台的沈绒溪，她嘴角染笑，似乎带着欣赏的目光？
那一瞬阿蒻空洞的心口像是跳动了一下，惊的她神色慌乱了一瞬，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这是她对从未有过的未知产生的恐惧。
她无心，她能那么信步闲庭的踏上问心阶，一丁点幻境都没有，就是因为她无心！
她无心而活，本就是离奇之事，而且她现在又濒死入鬼道，她害怕被人知道她是个异类。
可是如此异类的她，为什么感觉到了心脏那一瞬间的跳动？
难道无心之人，也会心动？
阿蒻再次抬眸看向沈绒溪，沈绒溪歪了歪头，也看着她。
那眉眼里没有丝毫同情与怜惜，只有欣赏与喜欢。
她能感觉到，沈绒溪好似很喜欢她的性格，喜欢她做事的风格！
她放下手，也回以沈绒溪一个灿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