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这人有点意思，让我改日去观里找他喝酒。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卢恒，人们口中的南地仙师。”
“再后来我又听说，整个江南地界，有这种经历的人不在少数，师父都管他们借了东西——柴米油盐，或者干脆直接借银两。”
“作为交换，他们都被传了武艺，也都被邀请去观里一叙，但谁也没有真的去过。”
“他教过那么多人，可能……早就不记得我了吧。”
言至于此，林甲满目神伤，似乎对这段过往颇为怀念，但更多的是遗憾与不甘。
李承乾开口想要劝说几句，但马蹄踏处，府台衙门已在眼前。
虽然距离上次至此仅仅过了几个时辰的时刻，但此时的衙门四周已然与先前判若两地——台阶之下门可罗雀，两旁边的街道冷冷清清，凉风起处，商铺前的幌子懒懒一动，毫无生气可言。
好在台阶之上，左右各有四名士兵在门外守卫，从盔甲的制式上看明显是从都城带来军卒。
李承乾示意林甲在原地等候，自己则纵马上前。
李承乾此时身穿一身铠甲，胯下的战马也是全副武装，加上两万军卒中，真正见过皇上尊颜者也不过百人，因此军卒老远便横起枪矛，高升喊道
“来者何人?衙门现已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在此闲逛!”
李承乾带住战马，笑着说道。
“哦?什么时候朕也成了闲杂人等了，真啊怪事。”
“朕”字一出，几人顿时面面相觑，反应快一些的急忙跪倒施礼。
“陛……陛下?”
其实，这些人也拿不准对面来人到底是不是皇上，但担的起这个“朕”字的，确实只有天子一人。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真把皇上拒之门外，这些人的脑袋怕是全都不保。
有人转身想去报信，但被李承乾叫住。
“褚方在里面吗？”
“回陛下，褚将军刚刚巡逻回来。”
“巡逻?城里出什么事了吗？”
“这……有传闻说陛下今早出离王宫，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将军为此事心急如焚，故此亲自在城内寻找。”
“那府台王大人在里面吗？”
“这……”
几人偷眼对视，纷纷摇头。
李承乾低头看了看开口的军卒，没有说话。
想不到这陈廷远手下带出来的兵将，也会打马虎眼——想必依着褚方的性子，大抵是与王阮发生了不慕，这些当兵的也不好明说什么。
李承乾没有追问，翻身跳下马来，招呼林甲与其一同进府。有兵卒接过缰绳，准备把战马带进府中，又被李承乾拦住。
“不必了，朕去去就来。”
刚一走进衙门没几步，远处就传来隐约的喧闹声，负责带路的士兵明显怔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李承乾，而后又快速回过头去。
李承乾眉头微皱，伸手抓住那人的肩膀。
“什么动静?”
军卒的身子微微发抖。
“没……没什么。”
李承乾苦笑一声。
“没什么？看来你还是听到了啊。”
那军卒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承乾笑着将其推开，带着林甲大步朝里走去。
此时的衙门正厅内，有两人正然分立左右，吵得不可开交。
左手边站定者狮鼻阔口，浓眉虎目，正然指着对面的方向破口大骂，胸脯处由于情绪激动而来回起伏，腰间的宝剑跃跃欲出——正是褚方。
相比之下，站在右边的王阮在气势上就显得逊色了许多——虽然两人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但褚方每骂一句，王阮就双手抱头向后躲闪一下，仿佛其口水也具有攻击力一般。
两人忙于争吵，甚至没有发现门外来了旁人，李承乾也不急于进去，而是躲在厅门之后静听两人斗口。
“褚方!你别欺人太甚了，这江南城说到底还是我的官最大，岂能容你在此处撒野!”
“我呸!长了一张耗子脸，还真拿地洞当自己家了啊，要不皇上的命令，老子才不稀罕来你这破地方跟你这狗官斗气!”
“你……你说谁是狗官?我都说过百遍了，陛下说他去了王宫，你大可以到宫里去搜嘛，又或者他现在城外，何苦偏偏要把我的府衙翻个底朝天呢?”
“哼哼，老子为什么翻你这耗子洞，你心里最清楚!我劝你再好好想想，要是能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或者直接把皇上找出来，我马上叫弟兄们停手，不然的话，我就把这江南城都给刨开!”
眼看屋内的气氛已然达到顶点，李承乾这才走进厅中，故意咳嗽一声。
“呃咳……好好的一座城，干嘛要把人家刨开嘛。”
声音一出，两人盾顿时止住争吵，一齐回头。门口处站定一高一矮两人，高个子的正是皇上李承乾。
褚方先是一愣，而后拔剑直奔王阮而去，口中厉声骂道。
“好你个狗官，我就知道皇上被你藏在府内，受死!”
王阮仍在惊骇之中，甚至没有躲闪，李承乾急忙出手制止。
“慢!褚方啊，何必这么激动呢？朕在这站的好好的，怎么能说是被他藏起来了呢？”
褚方一时语塞，但手中的剑并没有放下。
“可昨晚的火，他……”
话还没有说完，褚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宝剑，回头狠狠瞪了王阮一眼，而后来见李承乾。
“陛下，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但不知我主所遇何事，因何失踪半晌?”
李承乾看出来褚方举动异常，似乎有什么事情不便在此明说。而此时，林甲早已识趣地退在门外的台阶下，屋内只有李承乾、褚方和王阮三人。
李承乾心领神会，把手一摆道。
“嗯?朕几个时辰前刚刚来找过王爱卿，怎么会是失踪半晌呢？”
所在角落的王阮听后立即跳了出来，如同被辱没了贞洁的良家妇女一般为自己鸣冤。
“褚方!你听听，我方才就同你讲过此事!陛下，我……”
李承乾抬手打断道。
“你们方才说的话朕已全部听见，王爱卿确实不曾对朕做过什么，褚方，你且随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