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没少进过长安城,也在长安城看到过汽车长什么样子。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看汽车。
因为江南开着窗户,他甚至能很清楚的看到车里的方向盘和大连屏的液晶仪表。
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感觉很神奇。
只是看了两眼,也没敢再多看,赶紧叉手躬身,“小吏见过郡王殿下!见过几位公主殿下!”
车里的张阿秀和张二娘,听到外面的千牛卫旅帅和里正的话,这才知道自己遇到的几个人是郡王和公主。
张二娘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皇帝,皇后,公主,王爷这些…
两个小姐妹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知道江南和小公主们的身份之后就更不敢说话了。
李丽质把后面的车窗降下来,指了指中间坐着的张阿秀和张二娘,问外面站着的里正。
“我问你!车里的两个孩子你认不认识?”
里正裹着麻布棉袍,大概不到40岁的年纪,一直低着头。
听到李丽质问话,抬头看了一眼。
先是被李丽质貌若天仙的颜值惊艳到,但确实不敢多看。
赶紧把目光移开,看了看车里的张阿秀和张二娘,又把头低下。
“认识!这是我们村里的两个孤儿,张阿秀和张二娘!”
李丽质点点头,“那我再问你,两个孩子的阿娘和阿爷是怎么死的?”
里正低着脑袋微微颔首,“回殿下!张阿秀和张二娘的阿娘前些年因为生病,不治身亡。她们的阿爷张大郎也在两年前因为过度劳累猝死在田里。”
“呼~”李丽质轻轻叹了口气,再一次为两个孩子的不幸感到心痛。
李丽质又问:“张阿秀的阿爷活着的时候家里应该是有田地的吧?”
里正身子明显抖了一下,颔首道:“有!”
“既然家里有田地,那两个孩子的阿爷去世以后,田地理应由两个孩子继承,让官府代管,为什么我听两个孩子说家里的地没有了?”
“这…这…”里正吞吞吐吐,就是不敢说。
江南趴在车窗上看着里正说道:“不会让你吞了吧?”
“不不不不不不不…”里正抬起头看着江南,连摇头加摆手,生怕自己会被误会。
“这这这……”
里正虽然很着急,但好像又不敢说。
“快说吧!真有事也瞒不住!”江南说道。
“唉!”里正叹了口气,这才跟江南说道:
“郡王殿下有所不知!这两个孩子的母亲从生完张二娘之后就患了重病,不停的咳嗽气喘,孩子的阿爷张大郎每天给她请郎中诊病抓药,由于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无力承担这么多的诊费药费,就把家里的20亩永业田典给了隔壁村的地主,后来卖地的钱也花光了,两个丫头母亲的病也没治好,张大郎为了还债赎田,没日没夜的给人家耕种、打杂,后来累死在田里,两个孩子也就成了孤儿!”
里正说到这里也叹了一口气,表示很同情。
接着说道:
“我们也是看两个孩子可怜,大伙就帮着两个孩子葬了张大郎,然后一起接济着,尽量让两个孩子活下去!”
听完里正的话,车里的几个人又忍不住要掉眼泪。
这俩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小小年纪成了吃百家饭的孤儿。
心痛之余,李丽质又皱了皱眉,怪不得里正刚才说话吞吞吐吐。
根据大唐法令,除非有举家迁徙或者其他特殊情况,否则,永业田不允许买卖或者典当。
身为里正,他有一定的责任。
而且永业田的买卖必须由他从中间做主。
偏偏李丽质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虽然知道这不合法,但因为当时张大郎确实没有钱给两个孩子的母亲治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身为大唐的长公主,李丽质还是跟里正说了一句,“永业田是不允许私自典卖的!”
里正都快吓哭了,哭丧着脸,不住的给李丽质行礼。
“殿下!你说乡里乡亲的,我也不能看着人家没钱治病不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所以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请殿下从轻发落!”
里正还没哭,李丽质先哭了。
她哪能不明白这些道理?她也不会让当地官府治里正的罪。
只是觉得穷苦老百姓的日子真难。
穷这种东西,对老百姓来说,有的时候真的是无解!
“害…”江南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长那么大没抽过烟的他现在竟然想点根烟抽。
这又是一个活生生因病致贫的例子。
看样子古往今来都一个样。
小公主们年纪还小,对这些政策不太熟悉,但也能从几人的谈话当中体会到那种无力感。
李丽质又拿纸巾沾了沾眼泪,跟里正说道:
“限你三日之内,让那个地主归还张阿秀和张二娘的授田,然后交由官服代管。
至于两个孩子的父亲张大郎典卖田地的钱就不用还了,本来他收买永业田兼并土地就是大罪,让他吃点亏是应该的!”
“是是是!是是是!应该应该!”里正不住的点头。
李丽质嘱咐完,摆了摆手,“去吧!”
听到这两个字,里正如蒙大赦。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里正不认识李丽质,但知道是公主的身份,刚才旅帅已经说了车上是郡王和几位公主,所以只能简称殿下。
里正走了之后,江南跟李丽质和豫章公主说道:
“先回去吧!像这种问题肯定不是个例,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想从根本上解决还得找二叔商议商议!”
“哥说的对!也是这个意思!”
李丽质点点头,跟张阿秀和张二娘说道:“你们两个就别回家了,房子也没办法住了,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张二娘没有意见,阿姐去哪她去哪,有阿姐在的地方就是家。
张阿秀有点犹豫,房子再破也是她的家,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突然有人说让她离开这里,她也拿不定主意。
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她无法确定跟着走了以后是个什么样子?
这种对未知的恐惧让她不敢轻易的做决定,她要为自己的妹妹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