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呼唤声传来，声线清婉悦耳。
是一只名叫索尔娜的海妖。
“凯曼殿下，海水快上涨了，赶紧过来！”
“……不用了。”
凯曼回头，轻轻一笑。
“溺水伤不了我。”
这正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海妖了解水，但一旦接触到溺水，便会不受控制地融化。
只有凯曼，最适合站在这里，观察海底魔物的移动方位。
命运总是无比残酷。
它像是一只巨大的车轮，轻易碾碎蚂蚁用身体在水中搭建起的桥梁。
海妖为了清除溺水做了许多努力，刚有了些成效。
海底魔物的活动，便将一切清零。
现在的海妖，根本无法碰触这些漆黑海水。
即使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了，凯曼还是有些泄气。
仿佛溺水是海妖这个种族，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
「回忆总是在回忆的过程中消磨。」
凯曼一怔，笑容收敛。
“又来了。”
魔法污染真是无处不在。
「你是从灰室回来的存在，一个人知道所有事的感觉……不好受吧？」
魔法污染的声音充满恶意。
「尤其是看见一切事物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走上同样的老路的时候。」
「你是凯曼，还是代号“未来”的海妖文明遗产？」
凯曼深吸一口气，转回头看向海面。
“守望者一直被人人喊打是对的，记忆探索类禁忌魔法果然……令人恶心。”
尤其是成了精，开始无差别对任何目标使用的记忆探索魔法。
重新睁开双眼，凯曼的眼睛已经恢复清明。
她小声嘟囔。
“一切结束后，还是将禁忌魔法的阅读门槛，再提高两级吧……索尔娜！”
“在的！”
后面声音清婉的海妖立即道。
“所有人撤出两公里，30秒后启动最大火力覆盖式打击，目标——视野内的所有海域！”
索尔娜浑身一震。
“是！”
这个命令的意思毫无疑问——下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那你呢？”索尔娜问。
凯曼的脚步丝毫未动。
她抬头看着漆黑海域，眼底透着决然的光彩。
“我对付过这些家伙。”在很多年以后。
“这里是我的战场！”
索尔娜不疑有他，转身去调遣其他海妖。
几个呼吸后。
有利如钢刀的背鳍破开水面，掀起数十米高的海浪。
踏！
蓝光一闪。
礁石在海中轰然碎裂。
轰隆！
那道蓝光砸向宽大的背鳍，掀起的海浪顿时化为更大的水花。
带着震耳欲聋的音爆，瞬间传递到岸边。
轰！轰！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爆炸般的轰响。
凯曼徒手抓住另一只完好的钢刃背鳍，如同蚂蚁抓住一只畸形丑陋的猫咪大小的带刺六鳍鲨鱼。
用力。
哗啦啦——
“六鳍鲨鱼”被整个甩到空中，径直飞向岸边。
凯曼立在半空中。
六鳍鲨鱼走后，海面的阴影面积不减反增。
几乎覆盖了海面的所有区域。
然后。
猩红的触手，被裸露肌肉血管托举的巨大眼睛，不断分裂增长足肢的紫皮虫子……
一个个光是看见，就让人恶心脚软的恐怖生物，接连浮出水面。
“好香……”
如同死鱼一样散发着腐臭味的巨大乌贼，头上的数十个孔洞“滴答滴答”地流着黄绿色脓水。
混入漆黑的海面消失不见。
“是食物。”
“是食物！”有魔物附和。
“食物！”
怪异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知为何化作了能听懂含义的字节。
毫无疑问，这是一群八级以上的魔物。
凯曼丝毫不惧。
护盾，圣光，火焰，雷霆……
云蓝色羽翼从她背后张开，空中有圆环法阵逐渐成型。
“想吃，那来试试吧！”
看看谁才是猎物！
哗！
雷光劈下。
整片海域瞬间亮如璀璨星河。
天地混沌。
【海域覆盖式集火开始，请收到信息的同胞注意躲避！】
……
启航城，一处庇护所内。
自从魔物病频发，西奥多主教带走三分之一避难所居民，入住教堂，与其他人隔离。
汤姆就没离开过庇护所的生活区。
应该说，所有居民都没离开过被管理者保护的生活区。
就连睡觉，都没人支一块隔离灯光的帷幕。
汤姆打了个哈欠，脸上带着疲惫。
距离他入住庇护所，已经过去至少三十五个小时了。
他还没真正睡过一次觉。
太困了。
身边的雀斑少女担忧地看着他。
“汤姆叔叔，你睡吧，我来帮你看着。”
“管理者说了，要注意休息，越是脆弱疲惫，越是容易让魔法污染有机可乘！”
魔法污染钻的是心灵空子。
人在吃不好睡不好的情况下，很容易脾气暴躁。
不用魔法污染蛊惑，都容易出乱子。
汤姆苦笑：“我当然……”
“啊——！！”
一声怒吼从角落中爆发。
一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男人一拳砸在地板上。
周围人快速起身逃离，熟练得仿佛练过千百万次。
管理者上前，金色锁链轻易锁住未彻底异变成魔物的男人。
男人在收缩的锁链中蠕动挣扎。
火焰熊熊燃烧，将他的衣服皮肉燃烧殆尽。
只剩被金色锁链束缚的漆黑骨架。
“咔咔——凭什么！”
化为黑色骷髅的男人咔咔咬着下颌骨，发出和不久前相差无几的声音。
从汤姆的角度看来。
黑骷髅看向管理者的眼神，愤怒得几乎要，嗯，正在喷火。
“都是你们，都是因为你们这些魔法师！”
“魔法的天赋老子一个没享受，咔——凭什么和你们一起受苦？”
“世界的救星？咔咔——我呸！”
“咔咔——你们——咔咔——都是灾星！”
黑色骷髅的声音没被锁链掩盖，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都在咒骂面前的管理者。
杀死了一名明显临死前还理智尚存的平民，周围所有管理者神情平静。
就连居民们也表情麻木。
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烧焦的气味被管理者们用魔法驱散，一切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但那种气味，以及前不久的血腥味，全部印在每个人心底。
发病即死。
不要多听，不要多看，不要多想。
活下来最重要。
汤姆耸耸肩：“看吧，这样的环境怎么睡觉？”
隔一段时间来一次，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身边人就变成魔物了。
谁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