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繁复的法阵顷刻成型。
最内圈圆环的三个角，分别是种在淤泥中的精灵母树幼苗，制成标本的大脑，以及卡莎自己。
魔法阵亮起的刹那，大脑连带封装的魔器瓶，化为烟尘融入其中。
那道声音被卡莎出人意料的举动惊得卡壳了好一会儿。
「你在做什么？」
“想不出来？”
卡莎浑身带上莹绿光点，似乎在快速被魔法阵同化。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看来魔法污染对世界的认知也不怎么样，你只能知道我的过去，却没能力真的和我本人一样统合。”
魔物最先注意到卡莎的变化，试图破坏魔法阵的成型。
不过在玩家阻拦之下，根本靠近不了位于中心的卡莎。
很快，法阵光芒大亮。
一时间甚至盖过了被数名玩家共同维持的封锁魔法阵的白光。
脑海中的声音意识到不对，在她脑子里尖叫。
「你到底在干什么！」
「住手！」
「你疯了？！」
“真任由你对我在我脑子里一通乱找，我才是真疯了！”
感受到自身生命力和魔力急速流失，卡莎的表情反而放松下来。
“一直以来，只有我研究别人脑子的份，还没人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她取下常年随身佩戴的眼镜，撑地望着前方的战场。
事实上，她现在所见的世界，已经蒙上了一层刺眼的绿光。
“反正都是最后了，不如学学那群玩家的作风，放手一搏。”
“所以——现在该我反向入侵你们了！”
嗡——！！
不涉及魔法污染净化步骤，法阵的成型速度极快。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
空气震颤的嗡鸣伴随着脑内声音的惨叫，成为了卡莎耳朵中最为动听的音乐。
「啊！！！你，你怎么能，记忆，灰室的记忆，你怎么会有这些？！」
前方玩家打得好好的，全体魔物同时僵在原地。
猩红的瞳孔盯着虚空，不断颤动，像是在承受极其猛烈的精神攻击。
玩家先是一愣，接着毫不犹豫动手。
趁你病要你命，这可是好机会！
直到最前方的威胁都被清除了一遍。
依旧没有亡灵魔物主动发起进攻，
它们默契地停留在原地。在周身蓄起狂暴的魔法护盾进行防御。
一名身穿神明诈骗团制服的精灵玩家，诧异不已。
他回头看向坐在绿光中的卡莎。
“大佬，是你出的手？”
卡莎小幅度点了点头，无视耳边的尖叫咒骂，对玩家解释道：
“一种简单的记忆共享魔法，你们执政官发明的，作用效果和魔法污染的精神攻击类似。”
“我向所有同类，共享了一份记忆。”
在魔物污染的核心深处待了数十个小时。
即使她的精神还能坚持，身体早已到了强弩之末。
现在的她与其说是精灵，更像是还保留着清醒意志的魔物。
以精灵母树幼苗为媒介，魔法污染所化成的淤泥为传导标志，共享出去的记忆，当然会作用到每一只魔物身上。
庞大的记忆一股脑冲刷下来，没有魔物能在短时间内理清。
“老叶发明的魔法？”精灵玩家心中一动，“是禁忌魔法？”
“大佬你……”
卡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浪费我为你们争取出来的时间。”
魔物只是短时间内无法行动，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多久。
精灵玩家顿了一下。
的确，这种能将魔物当靶子打刷buff的机会，很难得。
他没再说话，转头继续随其他一起攻击。
卡莎平静地注视着战局。
脑海内的声音还在无声尖叫。
「不可能！你从哪儿弄到的记忆，内容怎么可能大到会限制魔物行动！」
“你能借助灰室的力量壮大己身，凭什么别人就对灰室一无所知？”
对于卡莎而言，她的战场已经结束了。
连带脾气都变好了不少。
“灰室本身，都是为了一个人而存在的。”
「！！！」难道说！
“你现在猜到已经晚了。”卡莎笑眯眯道。
因为不常笑，她的笑容有些奇怪，但任谁都能看出当事人的轻松愉悦。
“这是被时空双神选中的艾尔提亚救世主，荆棘救世社社长伊隆的大脑！”
虽然伊隆本人已经通过灰室复活，但守望者不会浪费任何一个可能有用的物品。
这个在灰室穿梭过521次的大脑，一直由卡莎保管着。
魔法污染到底不是真的全知全能，它只代表了包含魔法定理的部分知识。
无法迅速得知卡莎人生中做过的每一个举动。
于是，这个大脑成功有了用武之地。
521次穿梭灰室，伊隆拥有的不只是穿梭过程中的记忆。
更是用特殊办法，拥有了时间线运行过程的千年时间里的信息。
一条时间线的千年时光，哪怕只攫取最重要的事件和知识，汇总后的信息量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521条时间线，其中即使有一小部分时间线出现意外，无法保证情报成功交接。
成功的那部分时间线汇总。
蕴含的情报说是另一个小型灰室，在专门朝着魔物的精神倾泻，也不为过。
这份记忆贡献会像海浪一般，随时间扩散到魔法污染存在的任何一个角落。
感染每一只魔物。
或许，也包括和卡莎一样，濒临被转化的倒霉家伙。
不过无所谓啦。
她在心里轻声说道。
用性命为整个世界再拖延一段时间，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在加入荆棘救世社时，她预想过无数次真正面对末日的情景。
很遗憾，不是最完美的那一个。
她只能竭尽所能，然后妥协地将解决末日的重担，交到后人手里。
精灵的身影缓缓落入莹莹绿光中。
卡莎躺在地上，发出一声漫长的叹息。
“终于结束了……”
她的记忆里，早就找不到比现在更轻松的时刻。
摇摇欲坠的精灵族，流传上千年的灭世预言，风雨欲来的教会冲突……
无数记忆片段在她眼前闪过。
脑海中的声音却再没响起，似是放弃了这位献祭掉自己一切的将死之人。
“虽然很不负责任，但什么都不用背负的感觉……真好。”
不用思考自己走过的每一步路算不算正确，不用为自己浪费点滴时间感到窒息。
……不用反复后悔自己救世的决定。
真好。
她太了解自己心灵的漏洞在哪儿了。
所以。
她会让自己的生命，结束在最美好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