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流淌的沙。
而在魔物肆掠的战场上，每一粒沙都重若千钧，带着血腥与硝烟的气息。
时间对现在的艾德加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的眼前只剩源源不断的魔物，和玩家偶尔提供的遗迹探索情报。
八级魔物怎么也杀不完，他必须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些诞生了智慧的狡诈魔物身上。
他身上的银白色铠甲，早已不复往日的光辉。
那是无数次冲锋、无数次格挡、无数次以血肉之躯硬抗魔物利爪与魔法轰击的证明。
最边缘已经呈现出不祥的暗紫色。
那是魔潮刚聚集时，天空黑雾的颜色，是魔法污染的颜色。
艾德加能清晰感受到，魔物污染是如何在他身上一点点变强，对他施加影响的。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
魔物污染的浓度就会严重到，即使关闭了七个主魔力节点，依旧缓和不了多少局势的地步。
脚边切成两截的熔岩三头狼，身上的血肉开始不断鼓动。。
艾德加看都没看一眼。
继续注视着前方手持腐朽巨斧的高大兽人，浑身燃烧着绿色火焰的海妖，持剑迎击。
很快。
熔岩三头狼身上的血肉，扭曲成一只人类的手臂。
一名玩家撑着熔岩三头狼的身体，从中爬了起来。
上半身刚成人型，他立马朝艾德加汇报。
“老艾，乱码那边有进展了，我们把硅石人的动力源储存装置结构出来了！”
“抑制装置太难找，但是硅石人给我们留下了备用动力源发生器，可以对封锁魔法阵施加增幅！”
战斗了至少二十个小时，吸收装置才堪堪过半。
转化、封锁装置的进度条更是一个比一个低。
有了动力源加速能源转化，他们完成任务的时间一定能快上许多！
艾德加“嗯”了一声。
“需要多少时间？”
“正在研究！不过听说备用发生器是傻瓜式操作，很快就能搞定！我来给他们做连接线路！”
不然没加速封锁魔法阵的启动，反而加快魔法污染的诞生，那就糟糕了。
“去吧。”艾德加道。
他持剑拦在最前方，仿佛永远不会倒塌的伟岸城墙。
很快又有第二个玩家从尸堆里爬出来。
“我不用弄什么线路，老艾我来助你！”
这次艾德加没有说话，专心冲在最前方战斗。
并肩战斗了这么久，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只是。
趁着战斗空隙，艾德加看了眼玩家复活的地点。
玩家距离上次复活的时间，又长了一点。
似乎……
「似乎到极限了。」
耳边传来清晰的声音，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中透着阴冷、戏谑。
「无论是你，还是这群异世界的帮手，都快到极限了。」
「你看出来了，他们复活的机会在变少。」
艾德加动作没有丝毫停滞，贯穿地底钻出来的偷袭的魔物。
剑身金色光芒闪耀，再次将圆环周围的魔物震飞。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焦糊味和臭氧的刺鼻气味。
「不回答我也没用，你已经压制不住我了。」
「闻到你身上传来的腐烂气味吗？我们即将成为同类。」
艾德加依旧没有回答，反手再挥一剑，正对飞扑而来的数只影鸦。
剑身没传来任何阻碍。
他的动作顿在空中。
这次，身边最近的玩家看过来。
“老艾，需要我帮忙吗？”
他居然看见艾德加在砍空气！
来到魔力节点这么久，这还是对方第一次出现失误。
而且是如此明显的失误！
“……不用。”艾德加闭上眼睛，“魔法污染影响了我的视觉，你们离我远一点。”
玩家：“？！！”
什么玩意儿？
不等玩家细问，他已经闭着眼再次攻进魔物堆。
徒留那名玩家在原地头脑风暴。
“不是，都影响到视觉了还不用？”
Npc都带这么装逼的？
他甩了甩脑袋，不再想下去。
更可怕的是。
在玩家复活次数日益减少的时期，艾德加是不可或缺的战力。
即使知道了，玩家也只能按照他说的“不用”那样，什么都做不了。
那名玩家深吸一口气，举起法杖，嘴角碎碎念。
“乱码兄，你可快点吧……”
再不快点，他们的紫名Npc要减员了！
腐臭，灼热的火光，魔物的咆哮和嘶吼……
没了视觉，艾德加反而如鱼得水，在战场之中更加游刃有余。
一时竟逼得被魔物污染影响至深的魔物们，不敢再上前。
但他脑中的声音依旧没停下，啧啧发出轻叹。
「圣骑士大人，你连敌人是谁都已经分不清了，还要继续吗？」
同样的声线，仿佛了解艾德加内心深处的任何角落。
「呵……百年，整整一百一十三年。」
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一百一十三年前，你为了准备如今的末日，加入守望者，被世人误会了一百多年。」
「一切真的值得吗?」
「一切真的有所改变吗？」
「末日还是发生了，整个世界的准备依旧薄弱。」
艾德加依旧在战斗，闭眼与魔潮对视。
即使陷入黑暗，魔法污染依旧有能力在他脑海中播放着各种记忆和画面。
有他这些年来的遭遇，有目前联邦内爆发的魔物病的画面。
「看看啊，圣骑士大人，你都守护了些什么？」
「你守护的民众正充斥在背叛、怀疑、算计之中，甚至有人在主动猎杀同胞。」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你用百年唾骂，身败名裂来守护吗？」
「你在污染的源头还在坚持，但在相隔万里的安全后方，已经有不少人放弃抵抗了！」
魔物再次发起进攻。
它们似乎发现艾德加出现了问题，攻击更加凶猛，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
但还是被挡了下来。
艾德加呼吸沉重，抬手示意，一束治疗白光很快治好了他身上的伤口。
他接着进攻。
「放弃吧，这个世界的愚昧者太多，他们配不上你的正义！」
一幅幅灰败残破的画面在艾德加脑海中闪过。
整个世界了无生机。
「未来早已注定，没有例外。」
「包括灰室本身，都是预言的一部分，你现在所做的是注定徒劳无功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