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薇医院五楼办公室。
李向南王德发雷进宋子墨全在小黑板前坐着,看着乔恨晚拿了粉笔在上头写写画画。
白色粉笔头在黑板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人名、地名,很快写的密密麻麻,像是一张刮了毛的兔皮爬满了虱子。
“喝点水!”
瞧她写的鼻头冒汗,最终将只剩小半截的粉笔轻轻搁在窗外上,李向南赶紧递了杯水过去,“润润嗓子,给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乔恨晚接过水点点头,咕噜咕噜灌了自己一大口,端着水杯,回身就手指了指最初的两个人名。
“前两天我跟向南去建委跟踪了一批检察院和纪委的同志走了一下他们抓捕的路线,晓得他们抓了不少人!所以这两天我也没闲着,跟还没被抓的人接触了一下,他们属于比较规矩的那一批,但对忽然有人被带走这事儿很敏感,也在相互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就顺水推舟把自己知道的跟他们互通了一下有无……”
要说乔恨晚的确有两把刷子,这两天她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借着燕京官场地震的苗头,在四处活动。
本来忽然间官场带走这么多人去调查,这件事情就极其不寻常。
燕京为官的,大多认识,出了这事儿搞的人心惶惶的,于是不少人都在侧面跟人打听到底出了啥事儿。
乔家在燕京能量绝对是排得上名号的,乔恨晚于是请人吃了三四次饭,找了不下五六拨人,这才渐渐拼凑出一个差不多最接近的真相。
所有的人的关系缔结点,全都归结到了一个人身上——沈玉京。
他除了自己开设茶馆利用巧妙的方式受贿之外,还在潘家园那边找了条深巷子,买了间房,开设了一间古玩店用来掩人耳目。
经常出没这里的人,基本都是燕京的关键岗位的官员。
他们到这里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接受沈玉京这个中间人的“调和”。
有人会找财政局、建委、土地局、民政局等部门办事,那么在这间古玩店内,就会以类似茶馆的形式,将不值钱的“古董”通过沈玉京送给对方。
比如一件汝窑瓷瓶,出厂价十块,由建委的祝轩龙放在这里售卖,找他办事的人便在这里花两万块钱通过沈玉京购买走,一场无接触交易就这么促成了。
沈玉京则从中抽取高额佣金,表面看似合法交易,实则暗藏玄机。这种隐蔽的贿赂方式,使得各方利益得以巧妙平衡,而沈玉京则稳坐幕后,操控全局。
双方不需要见面,只有沈玉京这个掮客从中沟通,事情办成了,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知道礼送给了谁,对于两边人都有最好的保护。
所以这座深巷里的古玩店,一度在燕京的官场圈子相当红火。
沈玉京更是聪明,从不会把地位高的人拢进来,所有的人,都是关键岗位的审批人员。
也正是这样的小官,手握大权,才有大贪的机会,而且更容易被控制被同流被合污。
于是人带人,人传人,不少丧失信念的官场人都想往这个圈子凑一凑,对沈玉京更是推崇备至、爱戴有加。
圈子里,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你进圈子可以,你别出事,出事儿了别连累其他人,除了你自己干的事情,不要牵扯出别的纠葛。
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知道,这条得牢记。
这些年燕京官场相安无事,大多是这条铁律贯穿着。
但谁也没想到最终让大家伙出事儿的人,是所有旋涡的中心,沈玉京。
他一出事,自然一切水落石出了。
这座古玩店和固定的圈子是那12号地块能够被做局的前提。
一般来说,身为官员,在处理巨额来历不明的财物时,都是很小心的。
大伙儿都是燕京的官员,一个月拿多少工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你可以小心翼翼的改善生活,可以偷摸摸的给家里添置一台收音机,悄默默的让人半夜送来一台缝纫机,甚至你悄悄换了上班的那辆旧自行车,都没人会去说什么。
可忽然间买了那座四合院,忽然间能够开得起小汽车,这样的事情绝对是非常高调的存在,一般也没人去干,太扎人眼球了。
所以一来二去,仅仅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是要不了多少钱的。
跟受贿的金额相比,更是九牛一毛。
这久而久之,守着金山不能用的焦躁和不甘就自然而然成为众多官员心里的痛。
于是沈玉京在古玩店后院里,贴心的给大伙儿设置了赌桌,用胜负输赢的贪欲刺激着那些不能光明正大用着赃款的人们。
这样一来,输了的人,会更要求沈玉京多介绍一些本单位的业务,好再贪一点。
赢了的人,则更享受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快感,更对古玩店流连忘返。
去年的某一天,忽然有人在店里输了价值十万的古董。
这在之前是压根不可能出现的。
因为大家的工资都在五六十,拿赌资出来,一千块钱上下玩一玩算是顶天了!
可一下子有人一输输这么多,整个场子的人都被吸引了过去。
一问才知道,这人是建委的祝轩龙。
而他前半个月,已经在这里输了好几万了。
近些日子是越输越多,刚才一把,就跟面前这有些陌生的面孔多压了几万,想扳个本回来,结果没想到还是输了。
祝轩龙一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受贿的多,但用的少,今天一下子输了十万,再加上之前陆陆续续输的,基本上把所有赃款都给输完了。
他愤怒的踢倒了桌子,回了家一趟,结果带回来一万多块,基本上把家里的钱也给掏空了。
不得已想跟沈玉京再借二十万本钱继续去赢回来。
沈玉京大方的借给他后,没到一个小时,这家伙又给输完了。
眼看四十万块眨眼睛没了,祝轩龙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想扳本,可身上已经一个子不剩。
赌徒心里此刻疯狂在他心里缠绕。
那个赢了他的陌生人便笑道:“祝科长,既然没有钱,那地也可以当钱的,这些——你手里很多的!”
祝轩龙被人一语点醒,当即让那人别走,出了古玩店。
等到下午他再回来,搬进赌场的票子,装了一马车。
故事说到这里,结局已定。
祝轩龙最后自然把这两百万的现金又给输了,他这时才幡然醒悟自己被做了局,可他左右都张不了嘴去抗争什么。
因为他输的钱不光彩。
就连最后的二百万,都是别人买地的钱,被他直接拉到了沈玉京的古玩店。
听到乔恨晚把这事儿说完,李向南回头看了一圈人,眉头高高皱起。
“恨晚,不对啊,沈玉京古玩店的事情,另外肯定有查!现在被带走的这一批人基本上都是围绕着那12号地块的,可你的话里,横竖只有一个祝轩龙和那个陌生人,再就是一个沈玉京,这也远远没达到被带走的二十多人的数量,这个局是怎么做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乔恨晚摇了摇头,“我问的人也不是局里的,具体的也不清楚,但大家都叫那个赌场高手安老六!”
“那人姓安?”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然后看向了李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