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澄顺着薛芜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摆着一张圆桌，但打造桌子的只是山上随处可见，用来烧火取暖的木材，并非名贵的沉香木。而且，那桌子还十分破烂，其中一条腿断了一小截，这使得整个桌面都是倾斜着的。
薛芜又疯疯癫癫的说了许多话。
凌曦澄从那些颠三倒四的语句里，终于搞明白了，薛芜口中的“太女殿下”，并非是她的皇长姐凌曦和，而是从前还是东宫太女的母皇。
凌曦澄看着自己的父亲，薛芜和皇长姐的父亲年纪一般大，可执掌六宫的陆君后是那样的体面从容，而他的亲生父亲，不到二十五的年纪，居然已经有了白发，一张面容实在是丑陋到不堪入目。她看着这样的一个男人，实在想象不出来，薛芜口中所说自己从前盛宠，那究竟是何种情景？凌曦澄甚至觉得，薛芜是在骗她。
在凌曦澄看来，配站在母皇身边的男人，应当雍容华贵如同陆君后，或者家世显赫如同傅君后，除非是母皇眼睛瞎了，否则是不可能看上她父亲这样的疯男人，那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突然，凌曦澄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很是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她是今天早晨抵达帝都的，只在进宫之前，吃了两块婴儿巴掌大小的糕点。方才跟着薛芜去拜见母皇和两宫君后，她只顾着紧张了，如今放松下来，才察觉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凌曦澄想要向自己的父亲讨些吃的，却发现薛芜怀中抱着个空酒坛，毫无形象的靠坐在地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口中却仍旧不停的咕哝着什么“太女殿下以前最喜欢我了……”之类的胡话。
凌曦澄一言不发的盯着薛芜看了一会儿，突然就觉得有些反胃。她现在不是很饿了，她只觉得很是恶心。凌曦澄不明白，她的亲生父亲为什么是一个这样令人讨厌的家伙？
……
与此同时。
长信宫充斥着欢声笑语。
凌姝墨第一个放下筷子以后，凌曦和十分殷勤的从待从手中，接过盛满清水的青花缠枝莲瓷盆，端到了凌姝墨面前。凌姝墨将自己的手洗干净后，坐在她身侧的上官序拿来干净的毛巾，替她擦干手上的水珠。
陆今疏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切，却是假装不高兴的嗔道，“你们两个只顾着围在陛下身边，也不知道来伺候伺候我，我可是要吃醋了。”
凌曦和连忙便将那水盆，放到陆今疏面前的桌子上，满脸讨好的说道，“请父后净手。”
眼看着陆今疏的手就要放进那水盆里，上官序捂着嘴笑道，“这盆水是陛下用过的污水，曦和，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不知道再打一盆干净的水给你父后用吗？长信宫又不是穷的用不起水了，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嘛？”
陆今疏毫不在意的将双手泡进清水当中，顺便还白了上官序一眼，“阿序，你这人会不会说话？陛下用过的水怎么能叫做污水呢？这水分明就是圣水。能和陛下用同一盆水净手，臣侍高兴还来不及呢，才不会嫌弃。”
凌姝墨的目光落在陆今疏白皙修长的手指之上，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说起来，前朝宫廷当中，帝王的确会把自己用过的水，赏赐给后宫的侍君。史书上曾记载了这样一桩趣闻，前朝的第二任皇帝--仁圣帝后宫的两个男人，曾为了争抢她用剩下的半杯水，而大打出手，其中一个人被打瞎了一只眼，另外一个被打落了满口牙齿。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争斗，是因为后宫里盛传，若是能和自己的妻主，也就是皇帝，饮下同一个杯子中的水，妻夫之间的感情就会如同胶水一般紧紧相连。”
上官序听到居然还有这样的说法，他立刻就站了起来，跑到了陆今疏身边，将自己的一双手也浸泡在了水里，一脸的不甘落后之色，“那这么好的事情，不能只便宜了你陆今安一个，我也要同陛下的感情如胶似漆。”
凌姝墨看上官序这样迫不及待的模样，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你的性子还是这样急，也不听朕把话说完。圣仁皇帝知道自己的两个男人，为了一杯喝剩的水打的破了相后，对着那两个人大加斥责，她说，这如胶似漆的说法不过是子虚乌有，从此往后，谁都不许再提起这妻夫共用一杯水的事情，否则，就要用宫规处置。若不是圣仁皇帝的后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乐事，这恩爱如胶的习俗，怕是要延续到赤沙帝国的后宫里了。”
上官序却并没有将手从水盆里拿出来，他颇有几分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臣侍心里就是想和陛下黏到一块儿去，永远都不分开。”
自上官序从座位上站起来，凌曦和的目光就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此刻，她终于是忍不住的说道，“上官次父，你可真幼稚，居然什么不着四六的话都相信。”
上官序发现凌曦和一个小孩子，竟然用这样鄙视的眼光看着自己，他十分气恼的将手从水盆里抽出来，然后将手上的水珠朝着凌曦和脸上弹过去，“好啊，你这个孩子，真是越发的没大没小了，居然连长辈都敢嘲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凌曦和被溅了满脸的水，她很是狼狈的就近躲在了凌姝墨身后，声音惊慌失措，“母皇救我！上官次父好可怕，他要变成水怪吃掉我。”
凌姝墨笑着将女儿护在了自己身后，于是，被上官序溅了满脸水的人，顺理成章的就变成了她。凌姝墨哪里会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她也将自己的手在水里泡了泡，然后将手上的水珠，朝着上官序的脸上甩过去。
上官序十分灵活的躲开了凌姝墨的攻击，他笑着将脸转向一旁，眼中刚要浮现出得意的神色，却是忽略了偷偷绕到他身侧的凌曦和，最终还是被溅了一脸的水珠子，脸上的妆全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