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福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愣愣看着女儿发呆的陆今疏，猛地回头瞪着他，脸上的神色从悲伤变为了极端的愤怒，“我好好的一个女儿被奸人推下冰水，如今变成了这般痴呆的模样，她一个机灵聪慧的孩子，如今连话都不会说了。我没有悲声痛哭，已经是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可你居然还让我笑。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呢？更何况，我若真的笑了，我还配当一个父亲吗？我还算是一个人吗？”
九福的眼睛也慢慢变得湿润，他抬手胡乱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痕，声音变得比陆今疏还要大，“主子！奴知道您伤心。太女殿下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奴知道您痛苦到恨不得也去跳湖自尽。可就算是您再痛苦，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您必须要面对现实，必须要往前看。
您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发觉吗？太女殿下刚出事的时候，陛下几乎是日日前来探望，和您一起守在太女殿下的床边，有时候一守就是一整夜。可是这些日子，陛下来宸佑宫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就算是来了，也很少陪您过夜，而是待一小会儿就走了。”
陆今疏说道，“这段时间边境战火频生，特别是与岂岚帝国的冲突，陛下几乎把小半个国库的银子都砸下去，充做了军需物资。陛下忙于政务，自然是不能经常留宿后宫。”
九福点了点头，“您说的没错，陛下每次离开宸佑宫，都是回御书房去处理政务。若是一切顺利，她晚上就会到养心殿独自歇息，若是忙到深夜，就干脆直接在御书房过夜，这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就在昨天，陛下大晚上的去了碧落殿，和舒荣则好一番的风流快活，当天夜里就吩咐时祈女官开了私库，赏赐了舒荣则不少的东西，明显是对舒荣则的伺候极为的舒心满意。”
九福说到这里，语气中透露出十足的急切，“主子，陛下在您这里过得不舒心，处处觉得压抑痛苦。和舒荣则在一起却是分外的舒爽，您难道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吗？”
九福这番话，让陆今疏宛若被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他一下子就变得激动起来，“曦和如今成了这副样子，陛下明明说了，她也很伤痛的，她说了，她根本无心和后宫的其他男人们寻欢作乐。本宫一颗心都要碎成渣了，她怎么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去宠幸裴玖厌？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去宠幸裴玖厌？她让裴玖厌到宸佑宫里来耀武扬威，这不是往本宫的心口上扎刀子吗？”
陆今疏一连串的质问说出口，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他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便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凌姝墨是天子，是九五之尊，自然是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女儿出了事情，深陷泥沼中走不出来的唯有他一个人而已，陛下的伤心永远不会比他多。
孩子是他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的辛苦生出来的，女人是永远不会理解这种父女连心的感觉，因为她们做母亲实在是太容易了。
陆今疏想着想着，心中竟然升起了几分怨恨，他就是希望凌姝墨和他一样的痛苦，和他一样的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是不尽如人意的。
就比如薛芜所生的三皇女，那同样也是陛下的女儿，可如今，陛下已经登基两年了，那个孩子如今依旧是没有名字，孤孤单单的被遗忘在乡下的庄子里。相比较于三皇女来说，出生后没多久，就被册封为太女的凌曦和，已经受到了陛下的许多优待。
人的幸福或不幸，都是通过比较而得到答案的，这样一对比，陆今疏那颗略微有些扭曲了的心，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九福不知道自家主子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会儿癫狂，一会儿又平静的。他很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其他的侍从恐怕对付不了那个舒荣则，奴亲自出去一趟，必定要将他给打发走，不叫他那样晦气的人来碍主子的眼。”
九福说完，便独自朝着招待客人的前厅走去。他到了地方后，只见裴玖厌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青鸾凤凰团刻圆椅上，一抬眼看见了他，便十分不满地抱怨道，“本宫来这里，那是因为受了陛下的嘱托，专门来送一碗甜羹，给君后主子清心败火的。本宫出自一片好心，没想到却要遭受你们如此怠慢，实在是叫人寒心。”
裴玖厌的贴身侍从松霜对着九福行了个礼，他不像他的主子那般傲慢，态度十分温和的请求道，“劳烦九福哥哥再进去通报一声，我们主子只是想要见君后主子一面，只要确定君后主子安康，立刻就会告辞，绝不敢耽搁君后主子休息。”
九福向来是个能沉住气的人，可大抵是这段时间被陆今疏的糟糕情绪所影响，他如今也成了一点就着的性子，很是恼火的骂道，“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们是都听不懂人话吗？滚滚滚，你们碧落殿的人，从哪来的就滚回哪去，自己不走的话，一会儿我就让人拿着扫把，把你们都给赶出去。看看到最后没脸的究竟是谁？”
松霜完全没料到九福会这样粗鲁。
裴玖厌则是完全傻了眼，片刻后，他缓过神来，升上心头的则是万分的恼怒。自从入了宫，所有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九福不过就是陆今疏的一条走狗，凭什么敢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